花无缺有时候会骑着马匹路过满花楼前。如果他抬头能够看见花满楼。起初花满楼并不能察觉到他,于是这个内向的少年就会勒马驻足片刻,瞧着繁华簇拥下微笑着的俊美青年,然后在对方察觉之前骑马溜掉。
时间久了,花信就瞧出了一点端倪,于是将花无缺时常跑来偷窥花满楼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主人。花满楼听过后并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花信随即明白过来,花满楼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确实,花满楼眼盲,但是他的耳力十分惊人,只靠着走路的脚步声便能分辨出上官飞燕和上官丹凤其实就是一个人。花无缺的坐骑花满楼并不陌生,在黄州的时候花无缺甚至和他共乘这一骑,花满楼对这匹马四蹄落地的节奏与声响根本不会陌生。
何况花无缺还会特意地停在他的满花楼前,静静地看着他呢?
应该是在看着他吧?
花满楼不禁笑着问花信道。
花信想到自己所见到的,花满楼站在繁花之中,花无缺骑在白马之上仰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楼上站着的花满楼,想着那样的情景,花信的脸不由得红了,心口也不禁扑通扑通地加速了起来。
总觉得那种时刻那样的画面未免太过美好,仿佛就在诠释“岁月静好”四字一般,叫人看了就以不开眼,更不敢出声打扰。
也是因为这样,花无缺来时,花信只能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失了神,忘了言语动作,直到少年低下头,静默地离开。
“下一次吧。”花满楼笑着说道,“下一次就请这位朋友来满花楼上一聚吧。”
花满楼没有“食言”,当花无缺再一次出现在鲜花满楼下的时候,花信便被花满楼吩咐着跑下楼将少年迎进了楼里。
突然受到满花楼主人的邀请,花无缺有些吃惊。花信在旁边看着花家镖少当家脸上的惊讶,吃吃地笑了几声,俏俏地告诉他自家的主人早就知道他一直在楼下探望。
花无缺微微一怔,有些羞赧地低下头,然后又迅速抬起头来,向花信点了下头,跟着他上了楼。
楼里的情景就像他在楼下时见到的差不多,满满的花香,以及站在花中无比恬静,比花更吸引人目光的花满楼。
日头已经渐渐地入了冬季,楼里不像秋天那么明亮。花信将花无缺带上楼后就转手点了一根蜡烛摆在了桌上,将楼里点亮了许多。
花无缺坐在桌边,看着烛光昏黄,忽然身上就暖和了起来,连心都暖烘烘的。
明明从他上楼来,除了互相打了声招呼外他和花满楼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花满楼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客人的存在,依旧拥抱着鲜花,聆听着它们或绽放或凋谢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而祥和,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加入,以及这一盏忽然亮起的烛火而受到打扰。
花无缺不禁拢起双臂,伏在桌上。渐渐地就感到一丝困倦袭上心头,就连眼皮子都沉重了起来。
花信轻声轻脚地走上楼来——自从跟了花满楼,原本跳脱的花信就不敢再那么毛毛躁躁,做什么事情都轻轻的,就怕打扰了主人的雅兴和安宁。
花信的手上端着一壶刚刚煮制好的茶水,结果上了楼就看到花无缺伏在桌上,走进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
花信不由得讶异,没想到花无缺作为客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花信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花无缺叫醒,花满楼转过身来,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地组织了花信:“让他睡一会儿,他一定很累了,才会在我这儿睡着了。”
听着花满楼的吩咐,花信不禁再一次想道,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家主人是一个瞎子呢?他明明就能够“看见”身周发生的一切——就算是背过身去,依旧能够察觉花无缺伏在桌上睡着了,不是吗?
花信在心中再一次感叹着主人的厉害。花满楼踱着步子走到桌边倚着花无缺坐下。花信连忙将茶具放下,蹑手蹑脚地给主人倒了一杯热茶。
花满楼接过差别,抿唇喝了一口,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然后他放下了茶杯,侧脸看向身边睡着的少年。
就在刚刚,他似乎听见了花无缺发出了一声笑,很轻很浅,却很快乐、轻松,像是找到了依靠,摆脱了现实中承受的所有压力和重担。
这个少年现在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梦里肯定正和自己最依赖信任的人倚靠在一起。
花满楼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少年梦中依赖的人会是谁,是他“失踪”已久的双亲,亦或是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