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厂。正德四年,更是又开大鉴炉十座、白作炉二十座,一年可炼生铁近五十万斤、熟铁近三十万斤、精钢六万余斤。
“悉数迁过来了?”郭勋有点不敢相信,“那边的铁厂就废弃掉?”
“只是近乎嘛。”管家解释道,“听说那边改为全部冶炼生铁,而这里都是炼熟铁和精钢。”
“……当真是。”郭勋又往西南方看了看,“这么多匠户在这,这良乡只怕要渐渐与京城连成一片。”
从这里再往东北走,郭勋终于是渐渐看到从京城正南通往良乡的新驰道了。
“建设局去年一年,便都是修这新驰道。”
郭勋看着驰道上的人来车往,不由得张了张嘴。
据说秦时,始皇帝修筑驰道,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道基之土,皆用金椎夯实。
如今,这一小段新驰道宽何止五十步?其上更不是夯实的黄土,而是铺了一层灰白渣子。
“……这不是石渣吧?”郭勋问道。
“是铁厂的矿渣。砖窑厂领了旨意,如今还只是先简单碎成渣粉,听说要试着烧制一种叫水泥的物事。”
郭勋已经有点目不暇接之感,看着面前有车子经过时候仍旧难免灰土飞扬的样子:“……水泥?”
“还没个眉目,然则陛下十分着紧。每到重工园,必定去砖窑厂见一见那个封了乡爵的郑魁。”
“那个试研印刷机时封爵的工匠?”
“正是。”管家一本正经,“听说陛下又许了郑魁,若再把合用的水泥烧制出来,便封县爵。不只如此,听说这水泥烧制出来之后,以后驰道便平整如镜,和铺铁轨更是大有关系。要不然,重工园那边那么多炼铁高炉干什么用的?只是铸铁农具,那也太多了。反正现如今,重工园那边不知多少大匠都奔着县爵在拼命,听说铁轨快试制出一些了,不然侯爷之前也看不到那准备运到这边来的轨轮车。”
郭勋仿佛听到了儿子要咒骂:你再不立功,将来儿子就跟工匠一样只是个县爵了!
“……走走走,入城!”
郭勋并没有直接走入重工园,所以他没看见重工园的核心区域。
在这里,去年的榜眼唐枢授职工部主事,但其实一直呆在这重工园。去年,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就是在这里做实验。
这卢沟河的上游,就名叫永定河。
而这永定河还另有一名字,叫做无定河,就是那“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无定河。
永定河是期盼,无定河是现实。原因与黄淮一样:水患。
上游一直在张家口那边,自太行山与燕山之间流到京郊之后,它也如同黄河流入平原一样桀骜不驯。
唐枢在这重工园的西北面卢沟河上宛平县的大宁村,主持修筑着以一个蓄水库和主河道、由拦水坝和泄水坝共同组成的工程。
而其中蓄起来的水经泄水坝而下,那一道新修筑的泄水河道两畔,耸立了许多高大的水车。
水车旁边,就有着远比外面看到的齿轮更大的齿轮。水车在水力的冲刷下转动,这些齿轮带动着一根粗壮的精钢柱转动着,再里面的情形便被沿着着泄水河道分布的厂房所遮掩。
唐枢知道这还不够,若要真正驯服这永定河,还需往上游再筑一坝,拦水取用。
那那里就是宣府边镇,只有宣府边镇从此无忧才行。
这法子有没有作用,就要看今年夏讯之时功用如何了。黄淮自然比这条无定河难治多了,但这种筑坝冲刷的法子,还是有一些借鉴作用吧?
他在这正月末给刘天和写着信:“恩师那乘沙采样器,学生已收到。永定河上游宣府一代连年战事,荒山处处。河中泥沙虽无法与黄河相提并论,但眼下工部也在依学生所倡,于下游疏宽河道,以助泥沙淤积。若学生在这永定河拦水攻沙之策有用,想来黄淮也可因地制宜,借鉴一二……”
师生二人一南一北,仍旧在琢磨着治水之策。
此时,郭勋终于到了南城的范围。
这里是即将成为京城新城区的区域,道路就已经铺上了砖。
郭勋还没进入皇城的城门,就听到了许多人议论这南城人议论着什么地价。
“……什么意思?”
“侯爷有所不知,这是侯爷回京路上才出的新规。南城这天坛地坛周围,陛下划了一些地方,许户部卖给京城官民营造私宅了。这可是天坛地坛边上啊!”
郭勋张大了嘴巴。
这俩地方他当然熟,之前没少奉旨祭拜过。
地方也确实很大,天坛足有四千余亩,地坛也有近千亩。
但天坛、地坛何等神圣所在?
这绿树成荫、庄严无比的所在,竟准备拿出来卖掉、允许京城官民盖私宅?
“真能买些地皮盖个宅邸?”郭勋都心动了。
风水不论,这可是紧挨天地灵气、时常沾着皇气啊!
“能啊!天坛留了里面一圈,但外面现在可以买的地皮,一共也有一千余亩。”
郭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龇牙咧嘴倒吸凉气:“陛下缺钱至此,竟要卖天地坛的地皮筹钱……没有士绅议论纷纷吗?”
“也有人说,天地正该人间社稷烟火拱卫。而地坛西边就是诸王府,其余地方,自然也都必须是忠臣良民才可申买。”
郭勋点了点头:“我是忠臣!”
皇帝都用这种办法表示缺钱了,忠心臣下不得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