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是会传扬开的。朱厚熜和费宏他们慎之又慎,自然还是因为刘健在朝野的影响力。
等费宏等人从养心殿离开后,朱厚熜再次看起那道遗表。
而黄锦还在一旁,试探地问了问:“陛下,要不要奴婢让人查一查?”
“事先没留意,如今就不必了。”朱厚熜头也没抬,“也不必因为这次没留意,又多派人手留意其他致仕重臣贻人话柄。”
“……奴婢知道了。”
黄锦确认了皇帝并没有怪罪之意,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看皇帝皱着眉头细读那遗表,黄锦先静静地离开,去安排饮子和点心了。
八月里,天气还是很热的。
黄锦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叹了一口气。
就算威望很高、人之将死,以那刘健的智慧,难道不明白如今天下大势不可能因为他一道遗表有什么改变吗?何必要添这点乱呢?
……
刘健去世的消息既然已经从洛阳传到北京,随后不久也就传到了南京。
据说刘东闻讯吐了血晕倒了,醒来后号哭不绝之余,自然是立刻请假回家奔丧、丁忧。
宽慰之后,夏从寿只问:“如今有恩旨,刘郎中是要守制,还是要我呈书吏部,奏请夺情?”
“岂能不孝?”刘东面色苍白,“下官自是要守制的,何况京察之后,本就大有可能另调他职。户部事重,司农还是尽快奏请补缺吧。”
“……刘郎中节哀。”
刘东脚步恍惚地离开了户部衙门,在回家的轿子里眼含羞愧,又有悲愤。
刘健是先病了,然后才去世的。
他为何染病,刘东是先接到刘健的家信的。
被他刘东气的,气得摔倒了,甚至已有风瘫之象。
可是怎么会短短数日就又驾鹤西去了呢?
他隐隐知道只怕另有情况,但刘健在信中训斥他的话此刻萦绕在刘东心头。
【新法五年,为父何曾发一语?你位低才浅,焉敢妄议国策?年已鲐背,残躯挡车,你要断绝刘家?为今之计,只有致仕归隐,教养儿孙!】
总结起来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坑爹?
刘东还不知道父亲留下了一道万言遗表,遗表中还直抒己见说了许多如今陛下和朝堂诸公不爱听的话。
就算知道了,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父亲的用意。
那家信很短,来得很急,父亲似乎来不及对他剖析太多,只赶着时间要他快点请辞致仕。
刘东还在犹豫着,爹没了。
此时此刻,南京户部里,詹荣等人已经来报道过了。
这半个月,他们只是在熟悉部务,和原先户部分管黄册库的同僚交接。
夏从寿宴请过那些“黄册督巡专员”后,他们已经在八月二十三就启程奔赴各府。
现在刘东奔丧去了,詹荣看向了南京户部原先负责黄册的主事。
“罗主事,刘郎中回乡了,这黄册库历年来的公文之事,现在你可暂时做主先理出来交给我了吧?”
“……我何来那等职权?刘郎中先是闻希贤公染病,抱恙告假数日,如今更是回乡丁忧去了。这事,还是等吏部铨选之人到任才好。要不,詹主事去问问司农?”
詹荣看了看他,然后行礼:“受教了。”
这么巧。
新设的国土清吏司,要从南京户部把黄册库有关的事务、档案交接清楚,竟遇到这么多波折。
等到接替刘东的人到任,还得多久?
这罗主事推三阻四,有没有夏从寿和童瑞的首肯?
詹荣来到了夏从寿的官厅,通传之后就坐在外面等候接见。
坐着茶都喝了一盏,夏从寿的书办才出来笑脸相迎,请他进去。
詹荣行了礼,夏从寿热情地请他做好,詹荣才说道:“司农大人,下官任这国土清吏司主事,主管黄册库,不敢丝毫懈怠。只是如今刘郎中回乡丁忧,罗主事说诸多公文、旧档,还是需要郎中签押才核对移交。要等到新的郎中铨选到任,只怕要数月。下官怕误了黄册重造大事,特来请示司农。”
“不急,急不来。”夏从寿叹了一口气,“谁料希贤公突然仙去?仁甫,这黄册库历年来公文、旧档堆积如山,牵涉又广。不说罗钟玉怕担其责,我也怕交接谬误。凡事都有章程,手续不可或缺。京察之时,还是妥善为上。此事极为重要,我也知道。你且安心,我刚刚就是在行文吏部,请于南京择贤尽快铨选到任。快的话,只是旬月间就能到任!”
詹荣听了他话里的意思,沉默了一会也只能先行礼:“下官明白了。”
夏从寿说他也不会去插手越过应有的程序去直接安排交接,还是走流程,先铨选新官,到任后由他来负责。
但新官到任,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敢随便签下大名,把这事办得清楚吗?
詹荣只觉得夏从寿这是明确在推阻,但他没办法。夏从寿是户部尚书,他只是在照章办事。
夏从寿看着詹荣沉默地离开后,笑容也收了起来。
南京户部自然要做些姿态,先麻痹外界许多人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