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有数了。自古皆重农,只要没有战乱,耕者有其田,税赋适宜,百姓是不会逃籍甘做隐户的。若说妙策,那也只有新法之中税赋、徭役等推行至地方之后仍不害民。”
他顿了顿之后看向了自己即将统管的民政文臣们,凝重地说道:“陛下委以重任,朝廷君臣一心,此千古未有之局面。我等当不负信重,多多督巡,使百姓免其忧虑,为陛下安民施恩。三年后此处再聚,望我等能为陛下报喜,而非流民日多、百姓生计艰难。诸位以为然否?”
宰相的面子是要卖的,他说的也是实情。
大明此时恐怕有以千万为单位的逃籍隐户人口,他们现在也并非都靠人养着。他们耕的大多还是自己的田,只不过在官绅老爷名下而已。
清出来,还给他们,税赋徭役负担不比现在重,就不会出大问题。
只不过需要他们能搞定地方士绅,搞定底层官吏。
另外,还得搞定这些隐户心里的那种担忧。
毕竟他们是畏官府甚于畏自家老爷,这才逃籍做隐户的。
朱厚熜点了点头:“记住,百姓不是敌人,只有那些仍旧损国利而肥私的士绅、那些视百姓如奴仆的官吏是敌人。大明三辰旗到后,要让天下百姓都信服,知道朕把他们当做一样可尊可贵的家人看待。必须的税赋不是为了供养朕和官吏们,是帮助他们免除匪患、兴修水利、架桥铺路、办学育人等等。”
他也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朕盼着三年后,君臣能在此正式议一议,将来大明是不是能够不再分诸籍了。大明百姓,皆为民籍。无有罪罚,则子弟皆可科考!”
第284章广收天下士子之心
十一月下旬的淮安,异常忙碌。
运河命脉,每年这个时间都是最忙的。
按照规矩,江南地区起运解送至京城的粮赋,最晚十二月前就必须过淮安。更远一点的福建、广东等地,最晚是正月前必须过淮安。
因此,现在淮安城外清江浦一带,全是漕船,还有为漕船让路的民船。
淮安城内,总督漕运部院的牌子还没换,但是从门内到门外排了一条长长的队。
路过这里的王慎中不由得赞叹一声:“漕运盛景,今日总算得见了。”
同是泉州府出身的这群举子中,有一个长得最俊俏潇洒的,此时也说道:“适才城外千帆蔽日,在下诗兴大发。待我等到旅邸歇下脚,不妨饮酒作诗,切磋一二。”
九月底从福建出发,他们到达淮安时已是十一月下旬。
赶考是一份难得的人生经历,王慎中是第一回,那个帅哥却是第二回。
“廷议兄大才,今日必有佳作。”王慎中先捧了一句已经二十五的龚用卿,而后问道,“漕运衙门口这是做甚?龚兄嘉靖二年来时,也是如此么?”
“大抵便是漕粮之事吧。”
龚用卿丝毫不在意这些,他自诩风流,此次在福建赶考举人中呼声最高,眼下注意力却在这淮安街上其他的年轻文人身上。
“等到嘉靖八年,还不知会试会如何考,今年赶考之举子,颇多于往年。”
龚用卿这么说完,王慎中等人也留意到这淮安街头的诸多读书人。
同类的气息是很容易捕捉的。
新法加新学,嘉靖五年的会试迎来了一个赶考高峰。
王慎中心里多了些紧迫:“还是快些先到旅邸吧,要找好舟船。若是过了山东运河冻上,那便耽误行程了。”
“无碍。”龚用卿仍旧不以为意,“到了淮安,再去京城就快多了,一路皆可畅行无阻。待我先投帖拜请一下旧友,这事便办成了。”
进京赶考过一回,举人的身份总能结识许多同科、达官。
龚用卿颇为享受这种受人敬仰的感觉。
在这淮安城暂歇的旅邸,龚用卿已经遣书童前去定了。
这样的小事,哪能由堂堂举人老爷亲自做?
约好了在淮安文庙门口汇合,左等右等,最后才见家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道:“老爷,实在找不到旅邸了。”
龚用卿愣了一下:“怎会如此?”
就算赶考举子变多了,以淮安这等每三年就会大做一番赶考生意的地方,还会找不到旅邸?
“我打听清楚了,都是设什么河运局闹的,北面的,南面的,不知多少商人都赶到了淮安,这才让淮安旅邸客房都被抢空了。”
“河运局?什么河运局?”
“……这个小的没问。”
“廷议兄,不如请你的旧友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住处?”王慎中提醒了一句。
“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龚用卿顿时点头,“在下知道唐兄家在何处,昔年南归途中去过府上拜访,此前又书信约好一同赴京,他必在家中。走!”
于是泉州府这几个举人又一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龚用卿说知道在什么地方,也只是个大概方位,一路又问了几人。
好在当地举人的家还是好找的,到了一处不大的宅子面前,王慎中等人面面相觑。
龚用卿这个旧友,家境好像也不是那种特别的阔啊,他为什么说找船去京城的事能包在他身上,而且保管误不了行程。
运河之上租民船,人家做生意也是一段一段的,鲜有能一路运送数省:离乡太远,许多事就不可控了,风险陡增。
又不是官船。
敲开了门,龚用卿站在最前头,风度潇洒地说道:“劳烦通报,就说福建龚用卿前来拜会。”
“是龚老爷?”那仆人顿时说道,“少爷交待过,若有龚老爷书帖来,让小的先收下,没想到龚老爷亲自来了。只是少爷现在还没回来,各位……”
他看到外面这十数人,表情很意外,而后还是说道:“各位先请进来稍坐,用些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