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犹如双蛇,背后回雁峰则如巨龟,确实是龟蛇锁双江的易守难攻之地。
多少年来,衡阳都没有大灾大难。
目光回移到衡阳城北门,因为门已经打开了,大队兵卒正在出城。
何全安看到了两面大旗:蒲、詹。
他心头微沉:詹华璧真的已经到了衡阳城,而且看起来和蒲子通关系融洽。同为卫指挥使,两人显然主次已分,詹华璧为什么要从常德府率兵远道来投奔蒲子通?
衡阳城北门外江边的空地上自然也有民居,此刻这些居民仍旧还没逃走,似乎衡州卫的叛变并没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也不怕即将到来的兵祸。
短短的思索间,几匹骏马已经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缓步来到了何全安三人面前。
“你在顾仕隆麾下任什么职位?本都督没见过你。”
蒲子通看了看站在黄延中和司聪两人身前的何全安,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站在桥上。
何全安手无寸铁,蒲子通盔甲鲜明,并不惧于来到他面前不足五步的距离俯视着他。
“你已自命大都督了?”何全安来路上就听到了衡州卫麾下对蒲子通的新称呼,此刻闻言笑了笑,“我是何人,见了睿王你自会知晓。”
“大胆!既见大都督,还不跪下?”押送他过来的百户听他语气不敬,立刻伸脚踢他腿弯。
但这一脚过去,何全安却纹丝不动,而后只淡淡转头看了他一眼。
蒲子通双眼微凝,抬手止住了他,缓缓说道:“顾仕隆派来的,居然不是个巧舌如簧的读书人,而是一个军伍好手?你见不到陛下,顾仕隆有什么话,你在这里对本都督说了便是。”
何全安抬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以一府之地,照今年的收成,此刻衡州守军加上征募的乡勇,过万人的粮饷,你觉得奉睿王为首,这谋逆之事有成的那天?”
“原来你的嘴皮子也不错。”蒲子通只是淡淡问道,“没别的说辞了?若是话说完了,便以你三人之血祭这烝湘二水。”
在他的视线里,只看到这三人中后面两人有一个脸色顿时有些变化。
何全安静静说道:“我并非镇远侯麾下,而是锦衣卫湖广行走黄延中。你莫非想不到陛下赐号睿王、令睿王就藩于衡阳,我们锦衣卫在衡阳有多少布置?这一个多月以来,你查出城中多少可疑之人了?”
蒲子通听说他就是锦衣卫湖广行走,如今还竟敢大摇大摆地来到自己面前,再想到他刚才受了一脚却纹丝不动的下盘,下意识就有些不安。
虽然以他手无寸铁又被自己亲兵牢牢盯着的状态,蒲子通也自信身在马上没有危险,但他着实想不通这黄延中来这里有什么意义。
既已反叛,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劝降?
唐培宇都宁可逃来这里也不降。
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疑虑,他只是狞笑了一下:“说这些也是无用,本都督岂会担忧一二鼠辈?”
何全安却笑了笑:“你不知道长沙城是如何一日之间被攻克的吧?”
蒲子通脸色僵了僵。
唐培宇是先逃的,他不知道,也没细说。严大牛更是半路上才投到唐培宇麾下,他一无所知。
派在长沙府的细作只是回报,唐培宇败逃后的那天夜里,长沙城内守军就开城投降了。
“本都督不必知道。你一路过来,见到本都督麾下军容,你觉得衡阳城也能一日之间被攻克吗?”
“一日之间攻克,自然只是最后结果。”何全安仍旧很镇定,“你定是已经知道唐培宇在神机营选锋面前一触即溃,尚不知我锦衣卫在长沙一战中的功劳。如今,神机营选锋在路上,本该入川的五军营选锋也在路上,衡阳城中还有锦衣校尉。你在我面前仍能谈笑自如,佩服,佩服。”
蒲子通还真笑了:“你来此只为乱我军心吗?既然如此,本都督已经不需再听了。严参将何在?”
他身后,严春生拍马过来了:“末将在!”
“斩了这三人,壮我军威!”
“末将领命!”
严春生翻身下马,抽出了腰间新得的长刀。
他身上,也是一套齐整的山文甲。
眼见严春生迫近,何全安看了看他,随后才对蒲子通说道:“我奉镇远侯之名,见睿王而宣劝降书。你不让我见睿王,便是能替睿王做主了。你等名为以睿王为主奉天讨逆,实则是你这自命大都督之人凌驾于睿王之上吗?”
严春生配合地止步,回望向蒲子通。
造反要有名头,为什么起兵?
如今何全安一语点出了关键:你如果不尊重睿王,那就是你自己造反,以后别拿睿王说事,睿王是无辜的。你如果尊重睿王,那么现在衡州府的话事人就不是你,而是睿王。
他虽然只是个六岁小儿,但你至少程序上要做到位。
蒲子通脸阴沉:在漫长的造反过程里,睿王自然会有遭遇不测的时候,就好比当年的小明王一样。
只是如今,他还需要睿王朱载堚这个招牌。
天下还没有到嘉靖皇帝治下大明分崩离析的境地。
如今,何全安是奉顾仕隆之名来劝降朱载堚,若是连正主都没见到,蒲子通干脆举起蒲字旗好了。
太祖得国之正,令大明内部臣子如今根本绕不过皇明正统。
在众人的注视中,蒲子通只盯着何全安。
而这时何全安却又看向了蒲子通左后方的那人:“这位便是原先的常德卫指挥使吧?詹华璧,你以为如何?”
“大都督,此僚只为乱我军心而来,斩了便是。”詹华璧咧嘴一笑,“陛下已为正统,岂能听伪帝走犬狂吠?”
蒲子通看了看这并无他人的桥上,狞声说道:“詹兄弟所言甚是!严参将,你还愣着干嘛?”
看上去,何全安新一轮的发言仍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