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乌疤来。
沈佳言只能去屋里行李中,翻找出薰蚊虫的药来。
也亏得成嬷嬷细心,这些日常用的东西都准备了的,直接拿出来,用火折子点燃后,在院子四周点上后,一股子的艾蒿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看看时间还早,沈佳言索性又去里屋将药点燃,不然晚上只怕睡不安稳了。
等她从里屋出来,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院子中,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沈佳言却并不惊讶,只点了点头:“来了?”
来人嗯了一声。
沈佳言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然后看着来人还没动,奇怪的道:“怎么?这么客气?莫非还要我给你搬椅子不成?”
来人一笑,语气里多了一点轻松。
径直进去屋里,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沈佳言的旁边。
试图想学沈佳言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天空出神。
只可惜他本人大约是不喜欢这样的,靠着椅背就不自在,最后别别扭扭的还是坐得笔直,黑暗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沈佳言。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好一会子,沈佳言才懒洋洋的办起身,顺手抓过身边小几上的一碟子水灵灵的樱桃,递给来人:“尝尝吧,从庄子里摘下来的。”
来人也没客气,接过樱桃,捻起一颗放在了嘴里,牙齿轻轻一咬,酸中略微带着一点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发开来,酸得来人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捂着嘴低低咳嗽了起来。
饶是这样,也没舍得将嘴里那颗酸樱桃给吐出来。
沈佳言劈手将那碟子樱桃又给夺了回来,递过去一杯水:“酸的话,吐掉就好了,非要逞强做什么?”
来人轻笑:“沈姨生气了,就是毒药都要喝下去的,一颗酸樱桃算什么?”
不是慕天泽是谁?
他心知肚明,沈佳言本是要跟他们撇清关系的,如今却特意赶到镇上来,还要见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的!
这碟子酸樱桃,就是她故意的。
他心里理亏,别说只是一碟子的酸樱桃了,就是刀子也要吞下去不是?
可沈佳言果然如他所料,到底是嘴硬心软,才一颗樱桃,自己一服软呢,就心疼他了。
接过茶水,漱了漱口,将嘴里那股子酸涩之意给冲淡了,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沈姨这次来,看来是知道了吧?”
沈佳言没做声。
慕天泽端着茶杯,手指头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我们已经接到了爹,哦,现在要说慕叔叔了,接到了慕叔叔的消息,不日他会带着人来接我们兄妹三人入京。”
这就是承认了,他们兄妹三人,就是当今的骨肉。
难怪慕破军说,他们亲爹干得是砍头抄家灭族的事呢!
沈佳言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慕天泽也知道这事,事关天子皇室,谁敢说什么?
静静的夜色,只有他们两人,让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除了眼前这个人,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说心里的那些担忧?离开这里以后,他们兄妹三人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也许再也见不到沈佳言。
今日不说,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低低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原来他上次去跟沈佳言故意闹翻,就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三兄妹是之前的大皇子,如今的皇帝的骨血。
也知道了,皇帝谋划的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若是成功了,他们兄妹三人就会被接回京城,享受无边的荣华。
若是失败了,他们兄妹三人就会是大皇子唯三的骨血,也会有人来将他们接走,也许一辈子就是在逃亡和颠沛流离中度过了。
所以他们兄妹三,跟之前所有的人都断绝了关系,就是怕连累别人,尽了他们的能力,希望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一个月前,他们就接到了慕破军的消息,说是他们的父亲成功荣登大宝。
如今正是事多之秋,让他们兄妹三人少安毋躁,等京城稳定后,就会派人来接他们回去。
随着消息而来的,是十来个精干的汉子,说是慕破军的下属,奉命来保护他们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兄妹三人除了读书去林夫子家,几乎不出门了。
那十来个说保护他们的汉子,说是保护,实则也带着监视的意味。
他们虽然没住在慕家,可只要他们兄妹出门,总是会看到他们其中两三个人跟随其后。
而且他们想做点什么,这些人总是会出来拦着,说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实际就是恨不得将他们都围在家中,不要踏出半步才好。
慕天泽之前再有心计城府,想象力再丰富,顶多也想着自家亲爹可能是个将军什么的。
实在没曾想,居然是皇子,如今还当了皇帝。
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秘密,还不敢跟兄妹之外的人说,心中的忐忑害怕,也不敢在妹妹弟弟面前显露出来,只能强撑着。
骨子里对父亲,尤其是一个皇帝的畏惧,让他这些天被那些所谓的保护的人拿捏着,他知道不对,可是却畏惧着,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一切。
所以大壮他们回来,给他传话,说沈佳言会到镇上来,要见他,对他来说,不亚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现在很害怕,他不傻,若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为了两亩地都要打破头。
更何况是后宫?就算他们兄弟没有野心,可他们的存在只怕就碍了别人的眼!
他们兄妹三,什么都不懂,年纪又小,无人护着,岂不是羊入虎口?
去了京城,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能不能护住弟弟妹妹?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里都在想着这些问题,却没有一个答案。
有时候他甚至想,皇帝亲爹为什么不事败呢?事败后,他们兄妹虽然日子苦些,可能活下来。
可他成了皇帝,这泼天的富贵里,裹着的都是毒汁,一个不慎,只怕他们兄妹就尸骨无存了。
……
这一切的一切,积压在心里太久,此刻他不顾一切都都倾吐了出来。
这个世上,也许只有眼前这个人,能明白他的惶恐害怕,能给他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