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楚悠悠趴在床边哭着爹爹的亡故。
楚群不是生她的爹爹,可却是养育她、待她极好的爹爹,没有爹爹,她早已饿死在楚家老宅。
一场瘟疫夺去楚家上上下下三十条人命,她竟奇迹似地活下来,园丁楚群探亲归来,见着如此惨剧,怜惜楚悠悠孤女身分,遂收她为养女。
如今,爹爹因脑病变撒手归西,连埋葬他的银子亦无,她哭得肝肠寸断。
“别哭了,哭死银子也不会由天上掉下来!”“哥,爹活着时已经受太多苦了,现下死了也该有口棺材入土,有什么法子”
楚东文看了一眼古工苎玉立的义妹,眼里透着算计。
“我能有什么法子,爹当年要是不收留你,到现在不知可以存下多少银子,我正要问你有什么法子,你倒是先问起我来。”
“哥,给爹入土大约得花多少银子?”
“做寿衣、寿鞋、买棺材,全要钱,不是我为难你,你自己想办法吧!爹在世时疼你多些,如今他走了,你应该付出更多。”
“我明白,可我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在短时间内挣到足够的银子。”
“卖身啊!”楚东文不在乎地道。
楚悠悠颤了下“卖身?”
楚东文盯着她嫣红的脸颊,意有所指地道:“卖身葬父是最快的方式。”
“要如何卖身?”若这是最后一条路,她硬着头皮也得往火坑里跳。
“到花街去、到柳巷去,以你的姿色随便也能卖几十两。”楚东文等着在一旁数银子。
楚东文的模样生得并不猥琐,反而给人一种白面书生的感觉,容易让人忘了设防。
“哥,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吗?”清丽无双的她,哪里明白义兄不怀好意的诡笑里藏有一把毒刀。
“不做花娘就去做丫环吧!”楚东文随口胡乱建议。
“丫环?”听起来不错。
他又笑,爹爹的死对他来说不具意义,反而觉得爹爹死得妙极,以后不会有人在他耳边碎碎念了。
“是啊,苏州首富栗通新建好的烟波府要招一批手脚伶俐的丫环,若你肯卖身,相信他们出手不会太小气。”
“我可以吗?”她只会唱曲儿。
“不去问问怎知可不可以!”他嗤哼了声。
这个义妹,歌声美、模样绝丽,可太柔弱了,能不能在烟波府好生待下去,他也没把握。
不过不要紧,若烟波府待不下去,就把她卖给怡情院的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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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群下葬后的翌日,楚悠悠进了烟波府做丫环。
她不清楚义兄是怎么同栗府的人交涉的,也不知他将她卖给栗府多少年、多少银两,被人安排的人生就是如此,酸甜苦辣自己尝。
栗家是苏州地方上的盐商,拥有万千家财,五年前皇帝下江南,到苏州歇脚时负责接驾的就是栗通这户人家。
接驾可是地方上的大事,皇帝南巡,有机会接驾无不斗富炫奇、穷尽心力,想出各式奇妙的玩意儿来讨好皇帝。
栗通先是在府里挑选颇有姿色的丫环教授她们歌舞,更请城里的风流名士编些曲文教丫环们练习,期盼能让圣心大悦,成为皇帝跟前的大红商贾。
楚悠悠的运气不错,栗府老夫人指了两名丫环负责打扫养心园和清心苑,她是其中之一。
爱里丫环各司其职,打扫的打扫,伺候更衣、奉茶跑腿的,就单单伺候主子更衣、奉茶跑腿。
一日,楚悠悠忙完了清洁清心苑的工作,瞧见园里的花开得正冶艳,她决定东闯闯、西走走,自得其乐一番。
浓荫夹道、花香迎人,哪个少女不爱游玩的,饶是像她一般文静的女孩,见了如此美景,一样会动心啊。
自小,苦日子过久了,现下能在烟波府做丫环,对她来说已是好命了。
爱里吃得好、穿得暖,除了卖身时已拿的银子,每月府里还会发给一些碎银子做月规钱,这些好处,她心中自是十分感激。
楚悠悠见四下无人,即大胆起来,扯开喉咙唱起曲儿来,其清脆的歌声悦耳动听,引起不远处正在书房看帐册的栗府少爷栗天择的兴趣。
栗天择禁不住好奇,遂往园里走去,只见树荫下坐着一个妙龄少女,穿著一件桃花衫,珠喉婉转地唱着曲儿。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唱完曲,楚悠悠缓缓地转过身来,听着树丛里的鸟鸣h栗天择一笑,欲将女子的容貌看明白些,便往前走了几步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行为。
美貌女子他见多了,可就没有一个如她这般妩媚,杨柳似腰、芙蓉如面,十成十是个美人胚子。
栗天择正要现身与楚悠悠谈心,车总管先一步唤住她,她慌张的随车总管离开花间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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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离去的楚悠悠,原是被栗老夫人噢去问话,说实在的,她是怕这位威严的栗老夫人的。
栗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慢条斯理地道:“我本不该留你在烟波府的,只因为你这长相在这间大宅里很容易惹麻烦。”
“老夫人”
“你别急着解释,我是信佛的人,念你因为葬父需要银两,所以才买下你。可这宅里男仆、家丁不少,我不希望你四处招蜂引蝶,若让我听到什么风声,烟波府是容不下你的。”她将丑话说在前头。
“老夫人请放心,悠悠自有分寸,不会做出令烟波府为难、没面子的事。”
栗老夫人放松心情笑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刁难你,这么大的烟波府光是下人、仆佣就百多人,咱们在苏州也算是大户人家,若有什么不名誉的蜚短流长对栗家是有杀伤力的,我不能不防范。”
“悠悠明白。”
栗老夫人闻言,满意极了。“生得美貌的人要安分守己着实不是件易事,你自己要注意言行啊!”“悠悠会一直将栗家的恩情记在心上,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的,我不会做出老夫人所担心的丑事。”
姜氏十八岁嫁入栗家,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侯门里最难解的就是男女淫秽之事,当然,她无法要求府里的男女清心寡欲,可伦?窠倘允遣豢汕嵋孜ツ娴摹?br>
“你能做出这样的保证,我很欣慰,最怕有些狐媚女子仗着自己的美颜,到处勾引男子,弄出死死活活的事来。”
“不会的,悠悠不是那样的人。”楚悠悠忙不迭地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这得靠时间来证明。总之,不要主动招惹男人,男人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企固,我这么要求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楚悠悠乖顺的点点头。
“你若要找婆家,可以大方的告诉我,我会替你物色府里适合的对象。”
“悠悠目前没想这么多。”这是实话。
“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和要求的事不是只针对你,每个新进的丫环我都会说上一遍,你莫觉得委屈。”
栗老夫人处理府内大小事一向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先说在前头,有什么事发生一切依府规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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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悠悠离开养心阁,往下人房走去,在回廊处看见一名捧腹呻吟的少女。
“哎呀!我肚子好疼啊,好疼啊”“姑娘,你怎么了?”
“你没听见我喊肚子疼吗?”好不耐烦的口气。
“我向老夫人说去,拜托老夫人请大夫来替你治病。”楚悠悠自觉救人要紧,并不理会少女的坏脾气。
“找大夫没有用的啦,不如替我到膳房找厨娘。”她大剌剌的说。
“找厨娘?你肚子疼要看大夫,找厨娘做什么?”
“我肚子疼是因为肚子饿了,找大夫有什么用,大夫只会煎葯不会煎饼!”
楚悠悠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肚子饿了,我房里有些小点心,是昨天小姐赏给咱们吃的,你随我来房里我拿给你安抚安抚肚皮。”
少女捧腹随楚悠悠到她的房间里,楚悠悠从矮柜里端出一碟桂花糕,约莫四、五个左右。
很快地,少女狼吞虎咽吃得一乾二净,她抹了抹嘴。“给我一杯水。”
她喝了口水,深吸一口气,才问:“我叫麻小蔓,麻烦的麻,大小的小,藤蔓的蔓,你是新来的丫环吧?”
楚悠悠淡淡一笑,颔首道:“我是新来的没错。”
麻小蔓环顾四周“你这里比我那里小。”
“姑娘也是栗府丫货?”
“算是,也不算是。”麻小蔓喜欢卖关子。
“姑娘怎会饿得肚子发疼?”
“我很容易肚子饿,何况这里下人的伙食并不好,一径吃青华豆腐,没食肉自然容易肚子饿。”
“其实栗府主人待下人算很好了,菜色多、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没人管。”她很珍惜。
“所以你预备在这里老死一生。”
楚悠悠想了下“我没想这么远耶,我哥和栗府签下多长的合约我还不是很清楚。”
“你哥把你卖给栗府?”麻小蔓大惊小敝地道。
“我是自愿的,实在是因为家里穷,没有钱替死去的爹料理身后事,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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