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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曦和酒砂二人在附近廊下散着步,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衣着低调,面白无须,朝二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奴才小金给辅政王、辅政王妃请安。”
沉曦看了他一眼,“起来。”
酒砂也微微颔首,“起来吧。”她打量着小金,看这模样是宫中内侍,沉曦应当认识。
小金起身后拱了拱手,“主子请辅政王殿后一聚,顺便带上一人。”
酒砂猜测,他的主子十之八-九是圣上,元德帝今日也过来灵隐寺了?可还要带上一人?带谁?带她吗?酒砂如此一想,心中未免忐忑。
沉曦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小金不急不缓,“奴才在这儿恭候,劳驾辅政王了。”他说完往后退了三步,恭敬立在廊柱边上,低头不语。
酒砂疑惑地看向了沉曦,沉曦没有说话,带着她往回走。
酒砂低声问,“圣上要见谁?”
“暖暖。”沉曦道。
酒砂心一惊,元德帝是要见暖暖?他要见暖暖那岂不是……他知道了暖暖的身份?那沉曦的呢?沉曦的身份他也知道了吗?
“放心,迟早要见面的。”沉曦淡定道,这才是帝王的手段。
二人到了罗汉殿后,酒砂借口困乏了,让暖暖陪她回厢房休息,暖暖有些舍不得走,十八罗汉神态各异,威仪叱咤,她看得新奇,出殿前还念叨着下午再让慕阳哥哥给她讲罗汉故事。沉曦也寻了借口将酒陌带走了,说是为他引见灵隐寺方丈刳心大师。
四人到了廊下,小金静候已久,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领到了小慈殿后一隐蔽院落。
入院后,沉曦让三人在院中等候,他先行入内。
屋内,元德帝身穿白色杭缎直裰,负手立于窗前,身形挺拔消瘦。
沉曦行了一礼,元德帝也没有回头,淡声道了一句,“辅政王让朕好等。”
沉曦微微低头,“臣之过。”
半晌,元德帝才转过身子来,审视着他,“你可有话要说?”
“臣无话可说。”
元德帝自嘲一笑,“辅政王知道,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滋味吗?”
“臣曾经知道。”
“曾经?那你知道朕现在心有多难受吗?”
沉曦寡淡一笑,“圣上岂会一无所有,您有这天下。”
“可是除了这天下,朕一无所有了。”元德帝闭目,年轻的脸庞满是疲惫。
沉曦默了默,“圣上恨吗?”
元德帝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初时知晓,恨得死去活来。”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欺骗他。他敬重的父皇,敬爱的母后,他们的戏一演便是二十年,骗过了天下人。他曾经以为他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可现如今才发现,他和母后不过是两个彻底的外人。
他多想问问他,他临行前的那一句——他是他的骄傲,这句话是出自他的真心吗?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他?他痛恨他的偏心!他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只给了他江山,余下的所有全都给了沉曦,甚至连所有的后路都为他铺好了,还处处钳制着身为帝王的他,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那现在呢?”沉曦缓缓问道。
“也恨,不过深埋于心。于公,朕不能没有你;于私,朕只想杀了你。”元德帝并无隐瞒,实诚道,“可是,朕首先是一国之君。”
太上皇的安排使得他受了沉曦的牵制没错,可也断了沉曦的后路,让沉曦余生只能对大满朝俯首称臣。他杀不了沉曦,沉曦也夺不了位。太上皇可谓用心良苦,撇去偏爱的私情,他其实是为了天下子民着想。
他仔细想过,若他天下无敌,那他便为所欲为,此乃为帝者大忌。太上皇的御书房中有挂联一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八字时时刻刻警醒着他。如果总是顺风,他的翅膀便会变得柔软,只有逆风,翅膀才能变得坚硬,扫平一切障碍,沉曦便是他的逆风。
沉曦微讶,心中第一次忌惮元礼承,原来人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间成长。片刻后,沉曦跪下,行了大礼,缓声道:“臣誓死捍卫大满朝江山。”
元德帝垂眸,“辅政王,请起。”二人于意境中言和。
沉曦起身,微垂首立于一旁,“圣上,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
“以前的您优柔寡断。”
“现在呢?”
“优柔果断。”沉曦唇角一弯,“臣知道圣上已对我起了杀机。余生,我也将随着您的逐渐强大而活在诚惶诚恐之中。只是,有一句话想提醒圣上。”
“辅政王请说。”
“臣并非您的敌人,臣亦从未想过要掌控圣上。”
“辅政王不防直言。”
“圣上要小心的,是想要掌控您的人。”
元德帝微敛龙目,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元德帝温声开口,“她呢?”
“圣上问谁。”沉曦垂眸,面容恭敬。
元德帝唇角一勾,知其试探之意,道:“自然不是问不该问之人。”
沉曦微笑,“臣觉得此时并非相见的最佳时机。”
“为何?”
“圣上和她长得太像,臣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
“朕看了画像,确实有五分相似。”元德帝淡淡一笑,“辅政王不必担心,你府上戒备森严,我安插不入耳目,暗卫也难以查探。这画像,是先前从叶府叶慕阳处得来的。”
“多谢圣上提醒,臣日后定当注意。”
“既然不便,那便下次吧。”元德帝淡淡道,也不勉强。
“谢圣上。”沉曦转身离开,唇线微抿。
“白思蓝,你准备秋后何时问斩?”元德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