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宝一听“剑阁”二字,心中一凛,忙道:“这‘剑阁’可是入川门户?”
老者道:“正是。”
秦宝宝没想到自己这一昏迷,竟从北方的“摩云岭”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蜀中剑阁。
他连忙问道:“老伯伯,我伤了几天了?”
老者笑道:“一月有余。”
秦宝宝茫然若失,自己一个月没在江湖露面,大哥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忽地想起此地已是蜀中,可算是到了蜀中唐门——自己的干爹唐老爷子的家门口,大哥找不着自己,想必一定会派人到唐门来寻,等自己伤好了,到唐门去,顺便看望一下干爹不就成了?
他又想起了秋莫离和龙海娇,暗道:“师兄为娶老婆受了那么多罪,我这就算是考验一下大哥对我的心。”
一想到这儿,他脸上泛起了甜甜的笑意。
老者看他一会发呆,一会又独自地娇笑,笑着问道:“宝宝,你在想什么?”
秦宝宝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思,只是笑道:“我在想老伯伯你真好!”“哈哈”老者被他惹得大乐,拍拍他的脸蛋,道“你这张小嘴可真甜。”
秦宝宝道:“老伯伯刚才说举家迁来此地,那老伯伯原先住在何处?”
老者似乎被他这一问触动了伤心之事,脸色一变,顿时不言语了。
秦宝宝也甚乖巧,知道隐遁世外之人,要么是看破红尘图个清静,要么为避灾免祸,总之必有原由。
人家既有难言之处,他当然不能追问,忙道:“老伯伯如何称呼?”
话锋一转,老者略一沉吟,笑道:“老夫复姓东方,单名一个‘泰’字。我那一双儿女,哥哥叫东方春雨,妹妹叫东方秋燕。唉,都怪我自幼把他们娇惯坏了,那么不懂事。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哟!”
秦宝宝默默点头,暗自忖道:“这兄妹俩有个这么好的爹爹,可真有福气!”
接下来二人又谈论一番关于疗伤医病方面的问题,当真是志同道合。
东方泰为人谦和,又甚健谈,说了不少疑难杂症的治病心得,秦宝宝凭着家传学识,或嘉赞一番,或引经据典予以辩驳,说得东方泰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二人一番畅谈,直至日落西山,老者才乐呵呵地离去。
自打东方泰知道秦宝宝是自己恩人的后代以后,他的那双儿女,似乎也对秦宝宝消除了敌意。
可秦宝宝却能感觉出这兄妹俩对自己并不热情,每次来陪自己,似乎并非出自本意,而是被爹爹逼着的。
秦宝宝不知什么原因,逗他们说话,他们不理不睬,要么随便应一句,弄得秦宝宝索然无味。
就这么过了七八天,秦宝宝的伤在东方泰精心护理下,日渐好转,缚在手足上的木条被拆了,四肢已能活动,只是整个身子却瘫软如泥,不能动弹。
秦宝宝知道这是七经八脉散乱而至,只须服了东方伯伯那“百草丹”再以精湛的内功打通各处血脉,自己便可康复。
东方泰嗓音宏亮,中气充沛,两个太阳穴鼓得像小球,分明有一身极高明的内功。虽然从未在秦宝宝面前显露过,但又哪能逃得过他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秦宝宝精通药理,现在已能吃些玉米稀粥一类的流食,心中甚是高兴,只等着“百草丹”
来使自己行动自如,转世为人。
可不知什么原因,这两天东方泰竟没有过来,而且东方春雨和东方秋燕兄妹对他也忽地更加冷淡起来,甚至连送来的饭食,有时候也是凉的。
秦宝宝的心也冷了,老伯伯虽是慈心仁厚,一副菩萨心肠,可这“百草丹”毕竟太珍贵了。“珍奇百草,只求一丹”老伯伯花了毕生的心血,才求得这一颗丹药,自难免舍它不得。
秦宝宝虽然有些自悲,可他却不怪老伯伯,将心比心,即便自己有这颗“百草丹”又岂能舍得给他人享用?
他想着老伯伯一定是出于自责,无颜见他,故而这几日才一直避而不见。
他心中虽暗自伤感,却在想着如何编个理由,告诉东方伯伯自己如何如何不想康复,如何如何喜欢成天躺在床上。
编这么个理由,可算使他伤透了脑筋。他以前一向认为这世上能难住自己的问题几乎没有,可他现在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劝东方伯伯?
最后他总算想了个自己最不情愿的办法。
他忽然冲着屋外的东方秋燕道:“臭丫头,你给我滚进来!”
东方秋燕比他年长几岁,却是胸无城府,被他这一喝骂,气得冲了进来,厉声道:“你喊我什么?”
秦宝宝把眼一瞪道:“我喊你臭丫头,丑丫头,你能怎样?”
东方秋燕长得不算漂亮,可却也不丑,被他这一骂,气得举掌就劈,掌风急劲。
秦宝宝心中惨然,却又想到心有所安,便闭上双眼,只等对方一掌毙了自己。
谁知对方那掌到了近前,忽地劲风立止,随后只是重重地打了他一个嘴巴子,喝道:
“你再骂,瞧我不打死你!”
秦宝宝若有所失,忙睁开眼叫骂道:“你敢?!有种你试试看,瞧你爹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他见东方秋燕气得浑身颤抖,目露凶光,又道:“看你这样又丑又凶,只怕以后准找不着婆家,嫁不了人!”
说完竟放声大笑。
东方秋燕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找死!”
正欲合身扑来,忽听有人喊道:“妹子,你干什么?”
随后东方春雨从院内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东方秋燕。
秦宝宝知道东方春雨为人忠厚老实,又极害怕东方泰,刚才那法子对这人不灵,当下也就不说了,只是冲着东方秋燕不住地冷笑。
东方秋燕极力挣扎,却被哥哥牢牢抓住不放,气得大哭。
东方春雨问明原由,也冲着秦宝宝怒目而视。
秦宝宝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尽量掩饰内心的痛苦,做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东方春雨忽地喝道:“你真是狼心狗肺!”
“嘣——哗啦!”一阵响动,窗前的那张桌案,竟被他一拳击得散了架。
秦宝宝心中暗道:“好,这小子也来火了!”
正想再撩拨几句,忽觉心中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
东方春雨却突然低声道:“走,咱们将这事告诉爹爹去。”
说完连拖带拽,将东方秋燕拉走了。
到了晚上,东方泰来了,脸上不但没有丝毫责备之意,相反却满是怜爱。
秦宝宝原想故伎重施,可不知怎的,面对对方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东方泰尽量装作不知白天发生的事,仔细地对他们四肢,脉络检查了一番。
秦宝宝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自己白天的做法,想必已被他识破。
果然,东方泰诊断后笑道:“你恢复得很快很好!明天老夫便让你服了‘百草丹’,替你打通生死玄关!”
秦宝宝脱口道:“不不,我不想”
“嗯?”东方泰面色一沉。
秦宝宝竟被他神色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所震慑,忙住口木言,低下头去。
东方泰道:“老夫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来!”说完,他出去了。
秦宝宝这一夜又哪能睡得安心?他思绪万千,激动、伤感、内疚、兴奋,种种心情困扰了他一夜,直至东方破晓,才蒙胧睡去。
忽地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就见窗外花园内,东方泰左手端着个药碗,右手里握着个东西,想必是“百草丹”脸上神色有异,又气又急。
就听左边花丛中有人说道:“爹爹,你若是非要救那人,那我就陪咱娘一快儿死!”
说话之人秦宝宝看不见,但听声音是东方秋燕。
东方泰气得手足乱颤,悄声道:“燕儿,你别乱来,快把剑放下。”
东方秋燕道:“不,爹爹若不答应,女儿死意已决!”
东方泰照秦宝宝这边看了看,然后道:“好好,我答应你。”
东方秋燕道:“不行,你得先把‘百草丹’交给我。”
“行行!”东方泰摊开右掌,掌心里果然是颗碧油油的丹丸。
东方秋燕的一只手从花丛中伸出来拿那丹丸,忽地东方泰手腕一翻,拇指压住丹丸,食中二指钳住东方秋燕的手臂,猛往怀里一带。
东方燕惊呼一声,被东方泰拉了出来,随即左脚弹起,踢飞了东方秋燕另一只手中的钢剑。
东方秋燕知道上了爹爹的当,哭道:“爹爹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娘她好苦命”
东方泰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似乎怕被秦宝宝听见,然后将东方秋燕拉至背处,二人悄悄地说着什么。
秦宝宝凝神细听,可谈话声却极低,听不清楚。
秦宝宝暗忖道:“原来这家还有个女主人,怎的我从未听他们提过?”
那边谈着谈着声音渐高,想是心情激动,失了控制。
只听东方泰道:“我与你娘,恩恩爱爱,夫妻几十载。我为什么要学医?我又为什么跋山涉水,四处寻药?你娘病了这十几年,我又何尝睡过一夜的安稳觉”
说着,他激动不已“嘶”的一声,扯开衣服,道:“你看!”
东方秋燕惊呼道:“啊,爹爹你”东方泰道:“这十几年来,我苦求良方,屡试不果,恨不能掏心剖腹,治愈你娘。这些伤痕便是我挠抓所致,以减轻自责”
东方秋燕泣声道:“爹爹,我错怪你了!”
东方泰长叹道:“这‘百草丹’虽是治病疗伤的圣药,但却只能适用新伤。似你娘那般十余年的顽疾,服了也只是多活几日而已。这两日,我与你娘谈了这事,她也让我先救这孩子。”
“怎么这药是我娘的意思?”
东方泰道:“救命之恩,点滴为报。要知道没这孩子的父亲当初救了我,又哪有咱们这个家呢?再说这孩子师承其父,家学渊源,医道颇高,说不定他好了,也能替你娘医”
二人又低低轻语了一会,东方秋燕似乎被说服了,这才轻声哭泣着转身去了。
东方泰整了整衣装,来到屋前,隔了一会才推门进来,微笑道:“宝宝,宝宝,你醒了么?”
秦宝宝抽泣不答。
东方泰脸色一变,随后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别的事以后再谈。来,先把这药吃了!”
“我不吃!”秦宝宝道。
东方泰看着他一脸倔犟的神情,知道说也没用,伸手点了秦宝宝的昏睡穴,然后撬开牙缝,将药塞入他的口中,又端起小碗中的“琼芝液”给他灌下。
秦宝宝这时毫无知觉,当然也无法拒受这等大恩。
当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床上,丹田腹内仿佛有一颗火球,灼热难当。
他知道自己已服下了“百草丹”心里好不难受,睁眼去看东方泰,却见东方泰神色凝重,正色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事已至此,你可别荒废了老夫的一番苦心!”
随即大吼了一声,宛若山林虎啸。
秦宝宝被这一吼,摄住心神,忙抱元守意,摒弃一切杂念。
蓦然只觉背宫大穴上传来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直撞丹田腹内的火球。
这一撞似乎撞开了丹田门户,一股热浪自丹田内涌出,散向本无知觉的七经八脉中。
热浪所到之处,秦宝宝登时便有了知觉,或痛、或痒、或冷、或热,凡遇要穴受阻,必有外力震开门户使热浪畅通。
秦宝宝守意默念引导着热浪先打通任督二脉,待二脉已通,体中内力已生,再慢慢凝聚内力,打通各处经络,这时已无须外力相助了。
待全身脉络穴道一一打通,秦宝宝顿觉体内真气乱窜,酷热难当。他知道这是“百草丹”
的药力发作最猛烈的时候,可正是治疗伤痛的最佳时期。
他连忙摧动真气推动那股滚烫的热流,在周身游走,每遇伤痛异样之处,便控制摧动之气,让热流滞留滚动,以助伤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热流滚遍了全身,也渐渐冷却,停滞在喉间。
秦宝宝一声咳嗽,吐出了一大块淤血和一团药渣。
随后,他又强摄心神,将通贯周身的真气——捺入丹田,慢慢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