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响后归于静止。
紧接着,他好像听到了尤西的喊叫,他大叫着米凯的名字往这边扑来,生硬地撞开了自己的肩膀。
那边,聂格拉斯的镰刀也落下了,但是并没有落到加尔的身上,一个短发女子低着头蛮横地冲了进来,挡在了他们二人之间。
斩魄刀自女子的左肩砍入,被固定在她的胸膛。
聂格拉斯皱着眉毛抬起头,对这位不速之客分外不满,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女子脚上的洋红色小皮鞋时,他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这让他握不住他那把斩杀了无数恶魔的镰刀。
柏格妮微笑着抬起她秀气的脸,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失焦,“我与主人签订契约自愿放弃生命,一切都是我自愿,哥哥。”
聂格拉斯像是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这个雄壮的男人,瞳孔却开始震颤,难以置信,“为什么?哥哥对你不好吗?”
“好,但我只想逃离你。”柏格妮的身体无力地垂倒下来,被她身后的加尔稳稳接住,“因为你囚禁了我的灵魂,而加尔大人他,叫醒了我,拯救了我。所以我选择跟他走。”
“柏格妮。”加尔轻声唤她。
“我在,我的主人。”柏格妮的脸转回来,对着加尔。
“我想我们是朋友,柏格妮。”加尔看到她的容颜开始消退,他们之间的契约开始脱落。
“嗯,抱歉带给你这么多年的困扰,我的朋友。”柏格妮伸出手想要抚摸加尔的脸庞,可是她的手已经开始化为白骨。
“噢——不——你怎么能做到这么狠心!”聂格拉斯抱着头发出惨叫,他双眼涣散地看着他甜美可爱的妹妹正慢慢化成一堆白骨,他还没享受到一丝丝重逢的喜悦,就亲手葬送了说不定可以言归于好的机会,这一切正无情地大声嘲讽着他这些年的偏执和顽固。
“我想,我现在应该说一句,我自愿解除与恶魔尤西之间的契约关系。”徐泗躺在尤西怀中,虚弱地微笑。
他现在头脑非常清晰,他能听到一切,也能看到一切,只是一种麻痹的冰冻感从他的肩膀开始,向下蔓延到腹部,向上蔓延到头皮,他的身体似乎在结冰。
这意味着他要赶在他的脑子还没被冻住之前,说完他想说的话。
“你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死神,尤西,恶魔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它会不断提醒你那些黑暗伤心的过往,你经历了太多,遗忘对你而言是更好的选择,比我待在你身边还要好。”他感觉到冰块已经哽住了他的喉咙,因此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尤西紧紧地抱着他,他没有眼泪可以流,可能是他的大脑对这一突发状况还处在质询状态,没办法下达悲伤的指令,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抱紧米凯,他甚至生出一种想吃了他的冲动,似乎只要这样做了,米凯一样可以跟他一起永生。
但是他毕竟太多年没有当恶魔,那个想法一出来就遭到了无情的遏制,被理智狠狠地踩在脚下。
“你没有什么想到对我说的吗?尤西?”徐泗最后问。
“我不知道说什么。”尤西摇摇头,“我觉得我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景,每次我都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想或许——”
徐泗没听到尤西后来说了什么,他听到了叮叮咚咚一阵连环音乐的响声,然后他感觉到灵魂被狠狠抽离,被打包成一团然后塞进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密不透风,几乎让他窒息。
“还记得我吗徐先生?”徐泗听到耳边炸起熟悉的总攻音。
“嘿,好久不见,哈弟。”
“我想我是来宣布一个好消息的,幸运的徐泗徐先生。”2333系统的声音十分欢欣雀跃,您可以回家了。”
回答它的是长久的沉默,于是它试着提醒,“徐先生?”
“回家?”徐泗喃喃出声,猛地一抽搐,颤抖着睫毛睁开眼。
第129章狂想曲
“副馆长?徐副馆长?”办公室里响起女助理略带沙哑的嗓音,室内的空调打得很低,人一进来就直打冷战,但靠在座椅上低头睡着的男人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满头大汗。
卢青抽了两把餐巾纸,叠得方方正正捏在手里走了过去。她做了三年的秘书,从来都是一身笔挺西装的中性打扮,她不需要像别的女秘书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用以取悦年轻的上司,因为她的上司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这一点,她第一天就职时就被毫不避讳地告知。
整个蜀阳博物馆因为一周前在明坊发现的那批文物,已经熬了五天的通宵,馆长去上头开会递交报告,文物搜寻和保护工作由副馆长亲自开展操持,这批文物的出土量和年代价值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所以上头很重视,馆内更是忙得人仰马翻有如前线战场。
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前线勘测的专家已经陆续到达会议室。
“副馆长。”卢青在椅背后站了近五分钟,再次出声。
旋转靠背椅猛地震了一下,差点向后倾倒,卢青眼疾手快地托住,关切出声,“又做噩梦了吗?”
回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久到卢青几乎以为上司又睡了过去,正欲开口报告外面的情况,椅子转了过来。
“几点了?”连续的熬夜使人疲惫到极点,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徐泗揉了揉眉心,摸到满手心的汗水。
卢青递上一早准备好的餐巾纸,“近两点了,王教授他们带着各自的副手已经到了。”
她观察副馆长的表情,眼神迷茫,找不到焦点,青白的脸色和下压的唇角显示出他现在的情绪糟糕到极点,程度堪比博物馆失窃。
徐泗深呼吸两口,胡乱擦了两把汗,把湿透的餐巾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甩了甩头,接着弯腰摸索,把随便扔在桌子角落的无框眼镜捡了起来,眼神顿时清明了许多,“走吧,会议两点整开始。让我先去看看我可爱的宝贝儿们在照片里长什么样子。”
卢青的嘴角漫出笑意,这个刚刚过完33岁生日的男人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坐到副馆长的位置不无道理,除却格外的人格魅力,就是这种从来不把任何情绪带到工作上的魄力,很多资格比他老的同事老奶奶都不扶就服他。
第一次的实地勘测结束,根据专家的汇报和意见整合,徐泗决定隔天跟着一起去查看查看,专家们对徐副馆长这种时不时要求同行的要求已经见怪不怪,大家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特别爱折腾自己,也就一口答应了,只是苦了周末约了相亲的卢青也要被拖着一起下乡。
徐泗像是什么都规划完毕之后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出于对下属的人道主义爱护,他礼貌性地说了一句,“青青啊,你不是要相亲吗?要不周末就别去了吧?回头伯母又要说我耽误……”
没想到的是,卢青这个平日里的工作狂这次居然一口回绝,“好啊副馆长,那我明天就不去了,唉呀,你也知道,家里催得紧。”
“诶?卢青青,你怎么能这么三言两语就放弃组织了呢?你的奉献精神呢?党在看着你,人类文化遗产和精神瑰宝在看着你——”
卢青本人已经一溜烟跑远。
徐泗望着她毅然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摇头叹息,看来工作狂的阵线又少了一位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