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翡丽走之前,跟她说他们都再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见面。
这一想就想到了九月份。
九月份,余飞开学了。
但最令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接到了一部新编大戏——《鼎盛春秋》的试戏邀约。
这部戏不是一般的戏。它背后的制作人是南怀明,一个文化界极富盛名的人,半生致力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鼎盛春秋》完整的折子戏,已经大半个世纪没有人排演过。南怀明谋划十年,要把它从废墟中挖出来,做全新的改编。他这一出手,牵动了整个戏剧界和文化界的人脉,导演、编剧、文学顾问、表演和戏剧顾问,全都是资深的、大音希声的老艺术家。
这样一部大戏,千载难逢。余飞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进入这样一部戏的机会。
要知道,能进这样一部戏,哪怕是演个划船拨桨的龙套角色,只要能接触到那些人,向他们学习,于她都是莫大的助益。
她简直是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纵酒好还乡。
她的导师也很高兴,让她全力以赴。一个机会而已,能不能最后拿到里面的角色,还得经过数月反复的甄选、训练和淘汰,她一个女老生,确实不占优势。
但余飞觉得,让她破釜沉舟、放弃一切,她都心甘情愿。人在这种时候,除了押上所有筹码,全力一搏,没有其他任何成全自己的更好的方式。
十月份,天朗气清,所有的树叶开始变黄发红的时候,她去鸠白工作室找了白翡丽。
关九说他在天台上。
余飞便去了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看得清很远的地方。白翡丽就站在天台边上吹风。
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冷静深沉了些。
余飞走过去,他也没回头看她。
她无声把她的那张鸠白工作室的门卡递了过去。那张门卡挺简单,上面是一个手绘的她的漫画头像,下面写着“风荷”二字。
白翡丽拿住了门卡,仍未回头看她。
余飞说:“那我走了。”
她转身,与白翡丽背向而走。
“我没让你在我的舞台剧里演任何角色,那是因为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忽然说,“我的舞台剧,会一直一直地演下去,我不希望它有任何人员中途退出的可能——我不想再去像找刘戏蟾那样再去找一个你。”
“我的舞台剧,我不会让它有任何风险,但在感情上,我却心存侥幸。”
余飞蓦然回头,只见他依然背对着她站在天台边上。
他手指一张,大风便将那张写着“风荷”的卡片刮向空中,很快便不知飞向何处。
他狠声说:
“滚吧。”
——【中篇:与】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部分是大半夜和大清早起来写的,写得很糙,我今天还会修改和润色一下,但是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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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是相与,是在一起,但从字形上看,却也是分道扬镳,背向而驰。
余飞是天生骄傲,白翡丽就不是天生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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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大家如何看待飞白二人的选择,无论大家对余飞或者白翡丽有多不爽,我还是会按照我的想法写下去。就算是错的,也要证明它是错的,就算是失败的,也要证明它是失败的。
明天见。
☆、顽石
你可以想象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对机会的渴望吗?
余飞是体会过一无所有的感觉的。
如果有光,她就会死死追着光。
如果是根稻草,她就会死死地抓着稻草,小心翼翼地呵护千万别让它断了。
如果是根点燃的火柴,她就会死死捏着不肯放,快烧到手了,就往后挪一点,挪无可挪了,那也要忍着疼。
她对《鼎盛春秋》就是这样。
她去参加《鼎盛春秋》的角色选拔,走得一波三折,山重水复。
她毕竟资历还浅,又没什么家传或者师从的浑厚背景,倪派虽然知名,到底是以旦行光大于梨园,并没有什么老生的代表作品。所以一开始工作人员让她试戏,只是让她试了一个配角姬光。
然而南怀明听她唱过之后,皱眉摇头,说:“不适合。”
她当时宛如当头一桶凉水泼下来。
然而南怀明接下来说的话,却像炸雷一样炸在了她耳边。
南怀明说:
“让她试试伍子胥。”
《鼎盛春秋》讲什么?
《鼎盛春秋》又名《伍子胥》,讲的就是春秋末期伍子胥的故事!传统的全本《鼎盛春秋》包含《战樊城》《长亭会》《文昭关》《芦中人》《浣纱河》《鱼肠剑》《刺王僚》等多个折子,人物多样,极重唱功,其中伍子胥是绝对主角。
南怀明竟然让她试伍子胥。
她想都没有想过。
人的期望不能被拔得太高,尤其是高出自己的能力范畴的时候,将将能看到希望然而伸手还够不着,那种感觉,最是焦灼。
后面那半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人们总说时光如白驹过隙,她觉得她那头白驹可能是个树懒托生。
这部新编《鼎盛春秋》,全面启用年轻演员。余飞试完伍子胥的戏之后,南怀明没有任何赞赏,也没说要用她。她回去之后,本来十分沮丧,然而一周之后,南怀明让她去跟着《鼎盛春秋》的老师学戏。
教戏的老师来头很大,半个多世纪前的于派将《鼎盛春秋》唱到红极一时,南怀明请来的正是于派掌门的老先生。梨园行中的须生流派繁多,于派的老生,那是公认的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