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没用啊,他知道,他胆小又怕事,懦弱又无能。
“你不是叫我一声老大吗?”周自恒抿著唇。
他微微前倾,面色有些重,刀削一般的浓眉紧紧拧著,一尺之隔就是玻璃窗,他的眼眸墨色胜过黑夜。
周自恒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但他已经可以把很多事情处理得很好了,能独当一面,有迫人气势。他一直把自己活成了白杨想要的样子。
叛逆的时候张扬肆意;懂事的时候沉稳矜持。
一直支撑在他背后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是胆小的白杨所没有的底气。
于是白杨亲近他,想从他身上学到一点什么东西。
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白杨咳嗽了两声,“我和孟芃芃表白了。”
他的老大告诉他——【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等待是最矫情的自海。】
可是孟芃芃并不理睬他这一份自海。
她是怎么说的呢?她理智又诚恳和他分析:“可我不喜欢你,也更加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白杨和许多青春里的男孩一样,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孟芃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做了个类比:“有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不好的,是有坏影响的,对你以后的生活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的,你还会去做吗?不会,对不对?”
白杨很想赞同她的话,但他梗著脖子没有点头。
孟芃芃继续同他讲:“就像你怕水,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傻到自己跳下河;我不会早恋,所以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表白。”
就在白杨无声告诉周自恒前因后果的同时,孟芃芃也在医院草坪长椅处,向明玥交代来龙去脉。
白杨会跳下秦淮河,就因为她的一句无心之语,孟芃芃心中愧疚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些不可置信的惊讶。
“我以为他……很……胆小的……”孟芃芃说话吞吐,拉著明月的手,呼吸都短促。
明玥觉得她的手很凉,冒了一点虚汗,显露出一点脆弱。在明玥所有的印象里,孟芃芃都理智而果断,从不曾像此时此刻一般彷徨又无奈。
“对!白杨他是很胆小!”有厉声响起,周自恒从住院区下来,疾步走向孟芃芃。
夜色深沉,他每走一步都裹挟著浓厚的黑雾,最后停在了孟芃芃跟前。
孟芃芃从长椅上站起来。
周自恒再一次强调,“是!白杨是胖!是成绩不好!是馋嘴!是胆小!他胆小的要死!连看到老鼠都会吓一跳!连老师丢过来一根粉笔他都不敢躲!但是孟芃芃,你要知道,白杨他最大胆的一次,就是喜欢上你,为你跳了一次河!!!”
“连命都不要了!!!”
草坪里无人,夜里住院部亮起澄明灯火,周自恒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面上空回荡。
这是孟芃芃第一次看到戾气如此之重的周自恒,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字眼,化成冰雹,敲击在孟芃芃心上和身上,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踉跄著。
明玥及时拉住了她。
“白杨大概饿了,芃芃带了一点粥。”明玥对著周自恒道,尔后又拍了拍孟芃芃的肩膀,“去看看他吧。”
孟芃芃并没有给白杨带来粥。
这是明玥带的,给了孟芃芃一个台阶下。
周自恒没有再出声,立在明玥身边,插著口袋,黑发黑衣,几乎融进了黑夜里。
孟芃芃抿著唇,颤抖地拿著打包好的粥,朝住院部走去。
“她并不是故意的。”明玥拉著周自恒在长椅上坐下,解释有些苍白,但她依旧要替孟芃芃说一句。
“我知道。是白杨自己傻。”周自恒揽著她的肩膀。
有多傻呢?大概很傻很傻吧。
周自恒说不上来。
但他替白杨揪心。白杨想胆小吗?不想的,他小时候也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白杨想这么胖吗?不想的,但他克制不住自己……
周自恒把头靠在明玥肩头:“白杨他叫了我五年老大了。”
这一句话,周自恒说得很轻,带著近乎无声的叹息。
要吻上很多很多青蛙,才有一个变成王子。中间好些吻,会花的冤枉。
暗恋这一条路,白杨走得太难了。
周自恒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
如果身份交换,白杨换成他,孟芃芃换成明玥,她也同样拒绝他,并说出一番话,那他会和白杨一样跳下秦淮河吗?
周自恒想,那大概是会的。
但他遇上的是明玥。
是一个他气急败坏朝她要个答案,她会小心翼翼回答:“我在点头。”的可爱又勇敢的女孩。
他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