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中间的那个‘王’。”
不可或缺,也无法泯灭。
到了剧组,一切终于又再次忙碌起来。
“敬业王”何一离早已不见身影,只看到替身在各个机位下忙忙碌碌。顾予临正在一边看陈影帝演戏,这时候陈影帝正在跟宋影后飙戏。
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剧情,他把整个剧本都看了好几遍,根据台词,依稀能够辨认出这是要演哪一场戏。
陈影帝演的是江沉舟,这场感情戏,是江筱然写的。
丈夫要上战场杀敌,妻子打心眼里,是不愿意他前去的。
镜头里的女人眼神涣散了一下,紧接着,抚上自己的肚子:“你就不能等博儿生下来再去吗?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骨肉吗?”
那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人,在那个封建社会,女性几乎都是男性的附庸品,以家庭完整为生存的意义。
那样的女人是卑微的,说话的时候语带乞求,秀眉微蹙。含胸,迈小步,连语言都不敢生硬。更别说体谅什么男人家国天下的胸怀,体恤凄惨的民情,她们眼界很窄,守着这一方屋子。
问完那句话,她眼中出现迷茫神色,仿佛真的不能理解,为何这时候,丈夫一定要狠心离去。
顾予临在一边做笔记。
影后就是影后,把人物的性格和背景不动声色地融进表演里,靠一句简练的台词,表达了这么多东西。
他去看陈咸的反应。
男人叹息一声:“你不懂……”
“我是不懂,”她谦卑地低头,道,“我只懂博儿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他平安幸福地长大呀……”
说到这里,女人放缓语调,尾音拉长,又向上。言语里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那是一个母亲对新生儿的渴望和喜爱。她眼睛里仿佛都有光,仿佛看见远处起伏的山峦,就能看见未来和平美满的生活。
那是多么令人期待啊。
男人皱着眉打断她的构想:“你想要博儿平安地长大,我又何尝不想?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父母,哪一个不盼望自己的孩子成长为国之栋梁?!”
女人愣了一下。
江沉舟继续道:“可是假若千千万万的人都似你,不愿丈夫上战场,只希望保留着这短暂的、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那谁来奋勇杀敌抵御入侵?谁来捍卫和平?谁来保全这天下江山,保全所有人的安宁?!”
“倘若我死了,那是死得其所,我为天下和平而牺牲,牺牲了一个我,会有成百上千人继续前进,我……”
“够了,”女人轻声打断,鼻翼翕动,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放你走了,你可是不会说这些咒自己的话了?罢了,罢了,你走罢……”
她摇头:“我不懂你讲的这些,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左右也不会如何,博儿我会好好地生下来,还请将军保有一丝念想,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说完,女人退后两步,迈着小步走入正厅。
男人本欲拉住她,追了两步,终于还是后退。
纵是追上了,也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许诺。他苦笑一声,望了望碧蓝如洗的天幕,咬牙走出了屋子。
“cut!”
冯导一贯严苛,此番也忍不住鼓掌:“两位老师太厉害了!一遍过!不用重拍了!”
顾予临正在细细体悟。
这种戏没有波折,看似简单,其实最考验功底。
那种眼中暗潮涌动、欲说还休的将军;那类着实无奈、贪图安稳的女性。
没有激烈的火花,却看得人内心震撼。
陈影帝看他还在思考,突然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他被吓了一跳,抬头看:“陈老师。”
陈咸在他旁边坐下,轻点下颌:“你都记了点什么?给我看看。”
他抿唇:“没记什么,就是你们的一些反映人物性格表情和动作,我觉得很形象。要是让我来演,我就演不了这么细的。”
陈咸笑:“你觉得演戏靠什么?”
顾予临不大确定:“老师教导?自我参悟?都挺重要吧?”
陈咸摇头:“演戏不是教出来的,是带出来的。”
顾予临:“带?”
陈咸笑而不语,又突然打了个响指。
“什么叫带,这就是带,”陈咸说,“我打这个响指你被吓到了,然后你记住这个反应。等我要你演跟这个差不多的情景的时候,你就把这个反应带入进来,这样表演就生活化,就接地气,而且不假。”
陈咸笑道:“我早年间要演一个被朋友泼了水暴跳如雷的角色,不知道怎么演,就站在我朋友门口,那几天挨个泼他们水……泼完就把他们的反应都记下来,再道个歉,大家都是朋友,也没什么。后来我就在那些反应里挑选最适合人物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顾予临虚心问:“怎么?”
陈咸:“后来我靠那个第一次入围最佳男演员。”
陈咸站起身:“偶像剧跟正剧表演方法不一样,这要得靠你自己琢磨,要有心,要留意生活。”
顾予临也站起身送他:“好的,谢谢陈老师。”
送走陈咸之后,他一回头,发现江筱然正在他的位置上看他的笔记。
他笑着拍她的头:“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来了,没打扰你而已,”江筱然说,“剧本后期没多少感情戏了,我任务也不重,经常可以过来看看你。等《覆国》拍完我得进《山河》剧组了,那边挺严的,我可能抽不出多少时间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