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惯性,她感觉到他带着茧的骨节似有若无抚过自己的指尖,滑过指尖,经过每一寸关节,带着微微的战栗感。最后,他们十指相扣。
等等……十指相扣?!
她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背,这个姿势,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指甲盖的形状,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而流畅,指甲盖下是粉色的的肉,还有饱满的白色月牙。
不行了不行了,感觉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要晕了。
突然一个刹车,有人往她这里重重一靠,两人相扣的手掌被冲散,江筱然来不及怅然若失,感觉肩膀一阵疼痛。
顾予临往前了一步,将她完全锁在自己和车厢边的那个三角区域里,他俯下身,因为拥挤,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眼角:“还好吗?”
骤然降下来的一抹热气让她很快意识到什么,整张脸被拥挤的空气蒸得火辣辣地发疼。
果然,选择坐公交是对的。
顾予临给她圈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无论外面怎样拥挤,她都不会被无关的人撞到。她的整个空间里全是顾予临的气息和吐息,像是渗透能力极强的某种液体,往她身体里无声浸透。
飘飘欲仙。
怕她站着太无聊,顾予临看着外面说:“你看那个立牌上的人,有点像你。”
她根本就放弃了,往外瞟了一眼才道:“我近视,没戴眼镜,看不见。”
顾予临皱了眉,想起她来班上的那天,十分正经地对班主任说:“老师,我是远视眼,要坐在最后一排才能看清黑板。”
合着这么多天,她为了配合自己这个谎,都是戴隐形上课的?
他又记起,李嘉垣跟那个谁在一起的时候,他曾无意识地问过:“你们发展怎么这么快?”
那时候李嘉垣还十分不屑:“总有人要主动啊,恰好我们两个都是比较主动的类型,看对眼了就上了咯。不像你跟江筱然,我天,两个人百转千回,那叫一个迂回啊……不是我说,人家姑娘家,矜持点我能理解,你一男的,怎么就是不愿意上呢?你怕不怕你再这么耽误下去,夏阮就把人家撬走了。”
“没这个可能,”他很快否定,又继续说,“也不是我不愿意。”
“那是?”
“我还不能确定她喜欢我。”
他身边从来不缺人,大多数都明示无数次,只要他点头,她们就会扑上来。但他这么久了一个都没有选择,没有一个动心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们其实并没有那样喜欢他。
说来奇怪,他好像一直在等着什么。所有的人说他是骄傲,其实他并不是骄傲,只是不愿意做没准备的事。
很多喜欢他的人只是嘴上说着,很少付诸行动;唯独她,是行动了一大堆,却没有任何暗示。
他必须要有一个契机,去确定她是喜欢自己的,而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多了。
现在看来,契机到了。
“你不是说你远视?”
江筱然木了。
她当时完全是为了蒙老师同学和父母,完全没料到顾予临竟然给记下来了。难道现在要她说,“是的,我只是为了跟你坐在一起”?那也太主动了吧?
虽然他们俩最近进展神速,但她对这段感情还不是特别能拿得准,故而一直不敢随意动作。
她没说话,准备等他开口。
也许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半晌,打算自己先开口:“近视也没关系的。”
“反正艺术节初赛那次,我也不是去看书的。”
什么?
她似懂非懂地抬起脸来。
一刹那间,她想起初赛前一天种种变故,顾予临送柳轻轻去医院,她跟夏阮一起排舞。舞蹈练完是晚上,走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顾予临。
他说,是自己看书太认真了,才看到了现在。
竟然不是?他在等她?
心脏底下像是装了弹簧,被人用力往下按过松手之后,又宛如坐飞车一般地升了起来——越升越高,腾云驾雾,美妙无比。
她的口腔里泛出甜味儿。
有人往这边挤了挤,他下意识把她护住,而她也忍不住抬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
柔软的面料在指尖滑动,像极了清晨带着露珠的青草,那是年轻鼎盛才会带来的奇妙触感,也是青春时期独有的鲜妍和悸动。
她这才能够确定,她是完整而完全地参与进了他的青春。
从此以后,他们彼此的人生,将会不断交织,来回缠绕。
公交到站了。
她轻轻扯了扯手上的衣料,小声说:“到站了……”
“嗯。”他淡淡应了声,而后就这么拉着自己的……衣角下了车?!
江筱然震惊地看着仅有一指之隔的两只手,感觉自己再次折服了,谁特么要你拉我的衣角啊,你拉着我的手啊倒是!这时候跟我纯情啥啊!
这样良好的气氛下,顾予临一路沉默着把她送回了家,眼见他转身就要走,江筱然喊住他:“你……没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