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心怀三界众生。牺牲一段姻缘,又算的了什么?叫父皇如此伤心,儿臣……罪当万死。”
天帝心中更喜,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谈多年前的往事,素澜未嫁时,父慈女孝,何等令人感怀思念的情形……最终长叹一声:“如今说这些都晚了,父皇……即将转世历劫,怕是再无得享天伦之日,能在下凡前与你冰释前嫌,父皇已经心满意足。”
阿婴冷笑。
苏兰愕然半天,才讷讷道:“怎、怎会如此?”
天帝只是摇头苦笑,却不说话。位于下首的太子只得接过话头,将父皇天劫将至,种种事由全盘托出,最后瞥了眼冷着一张小脸的阿婴,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有能让天帝不下凡之法,正要解释清楚,天帝忽然喝道:“够了!此事……澜儿不会应允,休要再提!”
苏兰更为奇怪:“为何不允?澜儿几次受轮回之苦,怎忍心父皇也遭受厄运?太子哥哥,你且说明白。”
天帝仍是不允,太子欲言又止,无奈长叹,最后还是阿婴冷冷道:“你们在我面前,装个什么父子、父女情深?恶心。”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生硬:“他要我的血,和你的祝福。”
苏兰愣了愣,脱口道:“这有何难?”看着五官如个孩童,眼神却越发阴冷的孩子,蹙起秀眉:“几滴血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你的血一半出自我体内,我父皇有难,叫你还上一两滴——你这算什么表情?”眉心拢起,显得有些不耐烦:“且不说父皇是你长辈,我们神族为君,你们兽族为臣,鞠躬尽瘁都是应该,如今却因一点点小事不情不愿的……还有,父皇历劫的事情,你和你父王,凭什么瞒着我,存的什么龌龊心思?”
天帝大喜,笑道:“果然是我神族的公主,最为识大体!”
阿婴也笑,目光冰冰凉凉:“……果然是神族的公主。”
太子命人捧上托盘,里面装了玉葫芦瓶和匕首。
阿婴拿起匕首,面无表情,犹豫半晌,抬眸静静的道:“娘亲……他们待你不好,不要信他。”
苏兰眉眼冷淡:“不信我父皇,难道还信你们?只是几滴血,莫要延误时间。”
阿婴摇了摇头。
血珠滴入玉葫芦瓶中,泛起淡淡的金色。
苏兰微笑,双手举起玉葫芦瓶,闭眼吟诵道:“帝女素澜,愿吾父皇免去天劫之苦,永享无上之尊荣,无尽之寿命。”
天帝早已掩饰不住欣喜若狂的神色,连声道:“好女儿!朕的好女儿!”
苏兰睁开眼,将那玉葫芦瓶放在托盘上,由帝宫随侍的小仙双手呈上,交于天帝。
天帝一张红光满面的脸,因为贪婪和极度的兴奋,渐渐扭曲起来。
他拿起小小的玉葫芦瓶,仰头一饮而尽,大笑三声,不再藏匿得意之色,转头对苏兰道:“澜儿,早知你如此明事理,父皇应尽早与你说起才是,省的这万年来,受那兽族龙王的冷言冷语,朕——”
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雷声大作,万道金光穿破众神之巅的云霄。
九天神雷……这是,神族帝王历劫之兆。
天帝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渐渐的,渐渐的,肉体消于虚无,一根根手指变得透明……他发疯似的挥舞双臂,大叫起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朕已经得了天选帝女与龙王之血,也得了天女的祝祷……为何还要下凡历劫?不可能!”
偌大的金殿内,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
天帝忽的止住尖厉的话声,目光望向下方——他的儿子闭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女儿站在大殿正中央,安静地看着他,还有……那面目像极了他父王的可憎小野兽,竟敢对他露出轻蔑的笑,仿佛在欣赏他此刻的疯狂和狼狈。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他自言自语,摇着头,手指已经变得透明,他只能扬起明黄色的袖子,指向依旧沉默的帝女:“即便……玉葫芦乃是宫中准备,并非带去苍龙王宫的那瓶,你怎可能动手脚?怎可——是你!”他蓦地转头,死死盯住凝神闭目的太子,厉声大喝:“是你觊觎帝位,是你这个废物伙同素澜害朕!”
太子一言不发。
天帝浑身的血刹那停止了流动,心口冰凉。他踉踉跄跄地从御座上下来,差点在台阶上绊倒,五官扭曲而狰狞,伸长了脖子大叫:“来人!天兵天将何在!”
原本正在欣赏神雷金光异象的天兵,立刻涌了进来,看见大殿内的情形,惊愕得兵器掉了都不知。
天帝的一手一腿已成透明,颓然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怨毒的盯住苏兰:“拿下这个大逆不道的……妖女!”
有人惊道:“素澜公主,怎的——”
天帝厉声打断:“她不是朕的女儿,她是那妖龙派来害朕的细作!拿下她!”
众天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弯腰,正欲拾起地上的长刀。阿婴眼角余光瞥见,冷笑,拍案而起,一声龙吟威震四方:“我乃青龙族王太子,谁敢动我母后?!”
兵器落地的声响杂乱无章。
天兵耳目流血,一个个倒地不起,竟是陷入了昏迷。
太子站了起来,看着那垂死挣扎的帝王,目光中划过一丝悲哀又痛恨的光,似有无数的话想说,到了最后,却又自嘲的摇头,沉声道:“父皇……一路走好,儿臣告退。”
“你回来——逆子,朕要、要将你下于天牢中,回来!”
可太子不曾留步,衣袖一挥,大殿永不关闭的两扇大门,居然砰的关上了。
周遭骤然暗了下来,唯有四壁的夜明珠熠熠生辉。
苏兰俯身,凝视苟延残喘、目光怨毒的父亲。
这个人,在幼年的她眼中,如高山般强大、威严、慈祥、代表了所有正义和美好的东西。后来,一道赐婚旨意,她不解,痛苦,对他冷淡疏远,可在她心底,父亲依然神圣不可侵犯,他只是把神族的利益,看的比子女更重罢了。
如今,这一切,轰然崩塌。
苏兰轻笑一声,起身走开几步,慢慢道:“父皇,身为天选帝女,这一生,我说了数不清的祝福之言,可在进宫前,我捧着玉葫芦,献上了这辈子唯一的诅咒。”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一字一字道:“我咒你永堕轮回道,受尽凡间苦难,生生世世不得解脱,再无登天之日!”
“朕、朕是你父皇——”天帝声音干枯沙哑,气若游丝:“——为何,狠毒至此?”
苏兰看着他,眼中有冰冷的泪流出,咬牙道:“对,我是你女儿,生恩养恩,几百年的父女情深,你如何待我,我虽心有怨怼,却不会出手对付你。可你……欺我夫君,算计我孩儿,我怎能容你!”
“他、他们兽族——”天帝大半个身体已成透明,仍在挣扎,气息微弱:“——自恃功高、狼子野心——”
“去你娘的狼子野心!”阿婴踹翻了一张椅子,生平第一次骂脏话,周身的暴戾之气瞬间升腾而起:“我父王镇守神魔边界,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你在众神之巅歌舞升平,你有何脸面说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