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府邸一趟,不知遭了什么罪,大病一场吗?这也怪不得。”
“不……”肖婉慢慢摇头,抬头望着皎洁的月色:“皇后娘娘呀,一门心思钻在一个男人身上,喜怒哀乐全围着皇上转。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变了,只有一种解释最为合理,就是荒唐了点儿。”
慧嫔追问道:“什么?”
肖婉唇边的笑意淡去,缓声道:“皇后的心思,不在皇上身上了。”
慧嫔不以为然:“宫里就那么一个男人,除了皇上还能——”忽的睁大了眼睛,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掩住张开的嘴巴,颤声道:“你、你的意思难道是……姬沉楼?荒谬!”
肖婉笑了笑,不再与她多说。
荒谬么?
这世上的荒唐事,可多了去了。
*
苏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
姑娘生在锦衣玉食的钟鼎之家,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要什么就有什么。
十岁那年,她在庙里许下一个虔诚的愿望,希望将来的夫君是位器宇轩昂的大英雄,会一生一世宠她爱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十四岁那年,她偷偷见到了命里注定的夫君,他俊美有如天神,像极了心心念念的那位大英雄。
一见之下,便倾了心。
小姑娘回过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竟一点声响也没有。那人苍白的容颜浮现冷嘲的笑,声音冰冰凉凉,留下一句话。
“看来,姑娘对皇上是满意的了。”
十五岁那年,大婚之夜。
满室都是喜庆的红色,烛光闪闪,小姑娘在床边等候。
心里洋溢着粉色的期待,红色的娇羞,和止不住的喜悦。
她的大英雄姗姗来迟,揭开头上的红帕子,饮下合卺酒,待所有人退下后,在她羞怯而期盼的目光追随下,冷哼了一声,毫无留恋地走了。
没有回头。
没有留下一个字。
小姑娘在夫君的眼里看见了满满的厌恶,心中那粉色红色的世界,破碎了。
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茫然地等了一夜。
红烛泪尽,夜深风寒。
小姑娘恨透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像一座冰冷的牢笼,隔开了她和心爱的夫君。
他不喜欢她,不爱她,甚至讨厌她。
她想不通。
那些他宠幸的女人身份不如她,地位不如她,容貌不如她,可他愿意对那些人笑,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面对自己,却是永远冷漠的背影和敷衍的字句。
后来,小姑娘终于有一点明白了。
是因为那个总是沉默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夫君说,那个人一张脸冷冰冰的,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她也不喜欢……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她只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
小姑娘快被宫里的生活逼疯了。
对夫君,不能恨,不想恨,她只能将所有阴暗的恨意和怒火,转向了另一个人。
一切都是他害的。
于是,有一天,小姑娘在柜子底下,藏了一把匕首。
她知道那个人有多么可怕,知道他在宫里权势滔天,就连爹爹和祖父也不敢得罪他。
可她还是下了决心。
她要杀了他。
只有这样,夫君才会自由,才会相信她,爱她……即使,那时候,可能她已经死了。
小姑娘不无悲哀的想,就是拼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为了心底那一线微乎其微的希望,为了深爱的夫君,她也要试一试。
梦醒了。
黄粱一梦,便是从前那人的一生。
苏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居然发现眼角有一点湿润。
抬手抹去,自嘲的低声笑了。
皇帝真是个傻子。
这个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目的,德妃为了家族和家人,肖婉为了真正安稳无忧的生活。
接近他,取悦他,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那就是爱。
只有那个灵魂早已烟消云散的小姑娘,竟然为了得到他千分之一的垂怜,不惜性命,也要替他除掉心腹大患。
苏兰坐了起来,心里记着枕边人尚在睡梦中,便放轻了动作,凭借记忆,摸索到冰冷的墙边,蹲下身,手伸到柜子底下,指尖碰触到坚硬镶嵌了宝石的刀鞘。
站起来的瞬间,身后一声轻微的响动,烛光亮起。
本应睡在床上的男人,却在桌边坐着,也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他凝视着少女微红的眼睛,柔声道:“过来。”
苏兰走了过去,坐在他怀里,将手中落满灰尘的匕首,放到了桌子上。
姬沉楼看了一眼,拉起少女软软的小手,用洁白的袖子,替她擦去手指沾到的一点脏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