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
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试探那傻丫头,在姬沉楼生病时,让她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前去下毒。
他很清楚,姬沉楼逼迫他决定的是什么。
谁离开,便有一条活路。谁留下,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皇上。”不远处响起那人冰凉的声音,无端的,便叫人想起匕首雪亮的刀刃。“您若是无法抉择,不如由微臣替您——”
“婉儿。”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姬沉楼听见了,唇角笑意更深,目光轻飘飘扫向山水屏风后隐约可见的倩影。
他轻叹一声,站了起来:“微臣愚钝,皇上还是说明白点的好。”
朱修咬了咬牙,眸中似有烈焰焚烧:“朕带肖常在同去避暑山庄。姬沉楼,可你别忘记了,皇后会进宫,本是你的决定。从始至终,苏兰都身不由己,你若还存有一丝良知……”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缓慢道:“莫要为难她!”
姬沉楼容色冷了下来,淡淡道:“皇上既然选了肖常在,那就尽管与佳人前去避暑山庄逍遥快活,至于其他的……”他低低笑了一声,道:“我想干什么,皇后会如何,全都与你无关。皇上,这句话,千万记牢了。”
朱修冷哼一声,强行克制怒气,拂袖而去。
姬沉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待得外面的小太监垂头弯腰关上了门,才开口道:“你听清楚了?”
苏兰从屏风后走出来,理了理桌上散乱的纸笔,坐了上去,叹气道:“沉楼,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没意思。”姬沉楼答道,拉过少女水葱般细细白白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道:“但我心里不好过,就得让别人更难受。”
苏兰无奈一笑,掌心贴着他的脸颊,粉唇在他唇上一吻,柔声道:“那你现在高兴了没有?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早前同你说的话,你更该放在心上——对皇上总得有所提防,也别刺激得太狠了。”
*
苏兰一直知道,姬沉楼疯的不轻。
也许像宫女们说的,当不成堂堂正正的男人,总有点精神上的疾病。也许从前觊觎中宫皇后而不得,久而久之憋出了病。也许小时候经历了太多惨事,留下了阴影。也许多年的宦海沉浮,从深宫到前朝,多少惊心动魄的斗争,导致他心理扭曲。
总之,他不太正常。
可苏兰怎么也没想到,他疯起来当真有天地崩于前而不顾,反正拉着你们一起死的偏激。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房门前,距离放下的锦帐,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苏兰的心在胸腔内狂跳,仿佛马上就要破胸而出,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身下的床褥,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外面响起小绿慌张的声音:“皇、皇上……您怎么突然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
真的是他。
苏兰只觉得一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伸出颤抖的手,推了推紧紧压在身上的人,没推动。
微微张开唇,最先溢出的却是柔媚的低哼。
——要疯了。
苏兰痉挛似的死死握紧双手,指甲陷入掌心,总算从溺死人的情欲中,恢复一线来之不易的清明,哑声道:“床……嗯,床底下可以藏人……”
耳旁一声轻笑:“床上不好么?我去床底下作甚?”
“外面……”苏兰抬起手,指尖碰到男人臂上坚硬的肌肉,带着汗湿的紧绷,指腹下微微发烫。“皇上他——”
“错了。”男人惩罚似的轻咬少女柔软甜美的唇,低沉的声音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不悦:“皇帝在外面,在娘娘身上的,让娘娘心跳的这么快的……”指尖按在不停跳动的心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是我。”
苏兰气结,对着他的唇也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
他轻轻笑了,舌尖舔到一丝血腥味,调笑道:“真恼了?嘘……他不会进来。”
“你怎知道?”
“进来了,便是死人,那也不要紧的。”
……
苏兰伸出两条纤细洁白的胳膊,不知该抱住他,还是应该掐死他。
门口依然没有动静。
那个修长的身影映在门上,却始终没推门而入。
小绿怎会不知今夜皇上来的不是时候,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死太监又来欺负娘娘了,见皇上停在门外,也不知何时就会进去……极度慌乱中,突然灵光一闪,急中生智说道:“皇上,娘娘……娘娘听说您不带她去避暑山庄,伤心的很,哭了好久才睡着,这会儿刚合眼呢。”
朱修心中一痛。
他不敢推开门,不敢面对妻子的怨怼。
这一走,也不知回来的时候,未央宫的主人是否还安然无恙的等着他。
朱修惨淡一笑,低声道:“别告诉她……朕来过。”
小绿点了点头,脸色苍白。
朱修又是自嘲的笑了声,摇摇头,转身离开。
到时候……到了那一天,不管苏兰还在不在,他只知道一件事。
今生,他和姬沉楼,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
皇帝走后许久,房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小小的一盏灯火,昏黄的光,照亮暧昧旖旎的夜色。
苏兰疲倦地坐在床上,一手抓着床帐,看着仅披了一件外袍,下床倒茶的男人,神色冰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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