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从榻上起来,另换了个庄重的坐姿。她今日穿着一身翡翠色的褙子,下身着静芝的对襟齐腰襦裙,俨然是出尘脱俗,如明月皎皎。
展岳进来以后,目光在她面上落了一寸,随即便目不斜视地错了开。
“殿下安。”他的声音平平无奇,每次都仿佛是一样的开场白。
嘉善笑着请他入了座,丹翠为其添上茶。
她客气地看着他:“大人冒雨前来,有什么要事吗?”
想必是为了来长春观后不惹人注意,展岳今日未穿官服,而是一身寻常打扮。他本就面如桃瓣,铜绿色的衣裳更衬得他爽朗清举。仿佛那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的嵇叔夜站在了嘉善眼前。
不像展岳的举止有礼,嘉善还是第一次见展岳做这身装扮。她的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目光里有着好奇,也有些兴味。
展岳却面不改色,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来:“昨日,殿下身边的丹翠姑娘,交由我一封信,请我转交去裴府。臣幸不辱命,这是裴侍读的回信。”
嘉善一听是表哥回了信,脸上立刻增了几分喜色,嘴里却客气道:“劳烦大人亲自跑这一趟了。”
她示意丹翠从展岳手上将信接过来。
丹翠上前一步,然而,展岳白皙的两指却死死捏着信封,并没有将其交给丹翠的意思。
丹翠不由看向嘉善,嘉善笑望了展岳一眼,语调意味深长:“大人,这是何意?”
展岳抬首,不紧不慢地和嘉善对视着。他的面孔清俊,狭长眼眸里的目光却有如鹰隼:“殿下可否告知,您与裴大人的信里,是何内容?”
“不能。”嘉善并不俱与他对视,她眉目灵动,唇齿也利落。
展岳的音色清冷,他说:“那恕我,不能将裴侍读的回信,交给殿下了。”
嘉善皱眉,她从书案后起身,踱着步子走到了展岳跟前去。
嘉善的眼睛明亮而澄澈,她到展岳身前站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自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展大人这半途而废的模样,可不讨人喜欢。”
展岳抬眸,面色淡淡地,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嘉善那一开一合的樱桃唇上,他道:“殿下见谅。”
“我受陛下之令,保护殿下与四殿下的安危。陛下的命令里,”展岳稍作停顿,缓缓道,“可能不仅是让我保护殿下的人身安危那么简单。”
嘉善微怔,片刻后才明白展岳这是话里有话。
只一瞬,薄怒之色便染上了嘉善白皙的脸颊,她嘴角带着笑意,紧紧盯着展岳道:“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和表哥假借书信传情,其实是在行私相授受之事?”
她不再礼貌地唤他大人,明显是生气了,展岳微抿唇,没有吭声。
嘉善哼笑了一声,也不解释,她冷冷道:“清者自清。”
“如果大人觉得我和表哥意有苟且,可以回宫禀告父皇,看看他老人家打算如何定夺。”
展岳抬头看她,见她唇上和脸颊上的胭脂都擦得红扑扑地,配着那几分薄怒,煞是娇艳可人。
他嘴唇微动,仿佛想说话。
嘉善却先一步转过身去吩咐丹翠,话语里压抑着怒意:“帮我送客。”
说完之后,尚嫌不够,顿一顿,嘉善又补充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以后,请别再来了。”
公主有吩咐,丹翠只能硬着头皮去向展岳道:“大人请。”
展岳静默许久,他瞳孔漆黑,视线一直落在嘉善亭亭玉立的背影上。片刻后,他从怀里抽出信封来,慢慢放置在桌角,
他几番想要张嘴,最后,眼皮颤了颤,终于艰难启唇道:“对不住。”
嘉善微怔,想来是没料到身居三品的展砚清竟会这样轻易道歉。素玉和丹翠可还在身边呢,他不要他的官威了吗?
嘉善拧眉。
展岳见她一直不为所动,只好挪动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丹翠出去。
“等等。”嘉善缓缓开口,她终于转向他。一抬头,却正对上展岳细致白皙的脸。
嘉善不知怎么,面上竟带了些微红之意,她略侧过首去:“罢了。这回,就算大人欠了我一次。要是下次,大人再这样恶意揣测我,我可是真会生气的。”
她声音清脆,如婉转黄鹂。
展岳耳尖微动,不禁展颜而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微微下弯的眼角如同温柔无害的三月桃花。嘉善看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冯氏的眼里,常含对他的爱慕之意。
这样的人,即便不爱自己,能在他身边,想必对许多人而言,已是一件幸事了。
她出声,似是在感慨:“寻常女子,如果能见大人这一笑,恐怕再也发不出任何脾气。”
展岳不由一愣。
嘉善见身旁的素玉和丹翠都微低下了头,笑说:“我的婢女,可不就被大人笑红了脸嘛。”
展岳的目光望向她,却见她面色如常,脸上没添一分羞,也没添一分喜,便道:“看来殿下,并非寻常女子。”
“那是自然。”嘉善却之不恭地应了。
展岳声调平平:“哦。”话语里竟然有些似是而非的失望。
嘉善笑说:“大人长得好看,我也不差。”
听了这话,展岳的视线,竟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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