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谪仙的上阳君今日竟然为了她几句话而大动肝火……孟宓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个能耐。她来之前,早就算好了,要是她成了桓夙和楚国的威胁,她便不求生了。
枳被压下楼阁,殷殷正在门槛处等他,此时压着他的人才骤然松手,枳浑身筋骨犹如被重塑,疼得他“嘶”的几声,正要返上去找孟宓,殷殷忽然叫住他:“你留步。”
枳堵了一口气在喉咙口,见了殷殷,忍不住沉下脸色,“我要救我姊姊。”
“就凭你,以卵击石。”殷殷毫不客气地掐断了他的梦,惆怅而落寞地舒着两卷广袖,紫衣如兰,“我倒希望你能带走孟宓,可你别做梦了。若是他不放你了,你死了,你的阿姊会一点也不值得。”
枳的十根指甲掐入了血肉里,“我才不需要你的好心!”
殷殷愣了愣。就在引他来时,少年火热的目光还亮得让她畏惧,她想躲,却来不及,被他摁在墙上,狠狠地吃了一嘴的胭脂,她抬手便是一个耳光,可这个耳光打不醒他的痴迷,打不散他的热情。
直到孟宓身陷囹圄,她看清了枳此时的眼神,是充满恨意的。他开始恨她了。
为了孟宓。
殷殷忽然掉头跑了出去,扶着悬挂酒招旗的木桩放肆地哭。
“快滚。”二楼蔺华的人,见他逗留不去,失了耐心下楼来哄他了。
枳愧疚难安地看了一眼这座楼阁,忽然拔足飞奔。来不及哭,来不及想着阿姊,他一头撞入楚国驿馆,曹参找人才回来,因丢了孟宓,被桓夙罚了调动整个咸阳的眼线大海捞针地去找人。
此时却见枳又回来了,不由一惊,“王后娘娘——”
枳恍如没有听见,直直地扑入内院,“姐夫!”
桓夙的案前横七竖八散了一摞一摞的书简,墨水四溅,一时满桌狼藉,他脱力一般地坐在木台之下,直至枳的闯入,少年飞奔的身影已经全然遮住了他的视线,逆着光,他眯了眯阴鸷的眼,枳马不停蹄,全然没看清脚下,被横斜出来的一只桌腿绊倒在地。
“哎哟——”少年吃痛,捂着受伤的腿,慌慌张张要说话。
此时曹参连同护卫们纷纷闯入了内院,隔了一道木门,只见他们的大王突然振袖而起,劈手拗断了一根木桌腿,扬手便要砸向枳!
“大王!”小包子失声尖叫。
曹参不敢拔剑,一个箭步冲进来护住了瑟缩的枳,“大王,王后被上阳君所俘,此时应全力救人,请大王暂熄怒火,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定救王后归来。”
桓夙的手停在半空中,冰冷的目光晦涩而愤怒,枳内疚得只想让桓夙打下来,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的袍角,低声道:“姐夫,他们在咸阳城西的一座小酒楼,那儿荒废很多年了,是距官道最近的酒家……”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营救策略啦。
最近我们家夙儿真的很忙,自己窝里的事还没理清楚,转眼丢了夫人……嘤嘤嘤,摸摸头。
ps:关于上阳君视处如癖这个设定,其实还是为了女主的清白着想,毕竟是女主,没有必要遭那么大罪哈2333
☆、第49章反杀
等桓夙的人赶到枳所说的位置,果然已人去楼空,枳脸红地把头埋入藏蓝衣领里,风沙糊了满面,针叶林里,隐隐约约有马蹄的翻飞声。
“蔺华定料到我们回来,此处恐有埋伏,当暂退。”既然找不到王后娘娘,多留无益,眼下丢失了王后,大王将大部分兵力调出寻人,驿馆守备不足,曹参当机立断,先撤回驿馆。
裨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上前搭了把手,叫住了曹参,“曹将军,齐国与楚国的关系,算是破灭了,何况郢都战事吃紧,大王当尽早返回郢都……”
“不!”枳忽然大嚷起来,“我姊姊还没找到,大王离开了秦国,她就彻底找不回来了……”
那裨将原本就忍了枳很久了,一掌挥出去,将枳推的后退了数步,他黑脸道:“若不是你,王后岂能丢了?”
“我……”
“够了,不必说了。”曹参给了枳一个眼神,没有安抚,波澜不惊地掠过眸,“吃了一堑,这个教训便记住了。”
又对裨将皱眉道:“眼下我等应尽早回驿馆复命,届时看我眼色行事,不论如何,须得劝离大王,咸阳久待不得。”
“诺。”
他们担忧大王,大王对王后的用心,他们这些人是看在眼底了的,方才大王的失态他们也有目共睹,枳险些丧命在大王手上,若不是顾念王后是为救枳而陷难,也许枳早已性命不保。
但当他们一行人回到驿馆,所见的却又是一个冷峻如常的大王,不苟的玄青色劲装,玳瑁簪入流逸的墨发,薄唇紧抿,曹参赶到时,楚侯正扬鞭上马,立下的军令状没有达成,羞愧万分地跪了上来,桓夙握紧了皮革编织的缰绳,淡漠地拂下眼睑,“不到最后,孤不计你的过失。”
至少这一次,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她还活着。
虽是天各一方,但只要她还活着,他便还有避开万劫不复的机会。
“大王,末将有过,甘愿受罚。”曹参揖手下拜,“恳请大王回楚!”
曹参在军中素有声望,他这么一拜,身后的数百名丈夫忽然捣戈于地,一起将右膝砸在地上,声震云霄般嘶吼:“请大王归楚!”
这群人里,唯独枳咬紧牙关,紧紧扣住了拳。
桓夙拨转马头,骏马发出一声悲鸣长嘶,仿佛听懂了主人的心事,桓夙的右手一招,“回楚!”
掷地有声的一道沉喝,传遍这楚国驿馆周遭,每一个角落,离开家乡数月,郢都已经陷入了连绵的烽火,他们终于能操吴戈披犀甲,诛杀国蠹!
随着这一声落地,将士的义愤热血上涌,却在百人军中,忽然传来了枳的声音:“救不回我阿姊,我不回楚!”
不论如何,阿姊落入上阳君的手中是自己的过失,他不该自甘堕落,不该对殷殷动情,更不该被殷殷的笛声所惑跟她走……要是孟宓有什么不测,枳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架住他。”桓夙冷漠地施令。
枳一惊,转眼已经被叉住了双手,被钳制着押解到桓夙的眼前,面容沉肃的君侯,微微俯身,“若是不想你的阿姊白费一番苦心,便给孤老实回楚国。”
“我要救她。”枳不松口。
“孤说过了,她是孤的女人。”桓夙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幻梦,“你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