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惯我很久了,所以变着法子骂我狂妄吧?”
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冷了,哆嗦的频率低了一些,身体也终于感染了些许他的温度。
薛定察觉到了,遂慢慢收回手来,沉默片刻,一字一句说:“杀死他的是战争,不是你。”
他的语气并不重,可那十个字轻飘飘说出口,却掷地有声砸在她心上。
停顿稍许,他才又说:“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战争,不管你叫他待在大街上,还是躲在某个你以为安全的地方,他都可能会死。就算死的不是他,也另有其人。”
她喉头发紧,艰难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亲眼目睹别人的死去,有无能为力改变现状,为什么要留下来?”
良久的沉默,身后的男人声音低哑,沉重,却又无端的坚定。
“因为我知道,越是见惯了流血与牺牲,就背负着越重大的责任。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人活在舒适明亮的沙发里,吃着薯片在看剧,对于残酷的现实一无所知。我的笔,乔恺的相机,乔羽的播报,还有那几万名来自全世界的战地记者,只有我们可以把他们从沙发上拽起来。”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清冷,感伤。
“只有我们,才能把他们从镜头前拉到这个地方,拉到战场上来。那些因战争死去的人,才算没有白白牺牲。”
“祝清晨,收起你的伤春悲秋吧。在这里,你要学会面对生死,别像个矫情的孩子,钻什么牛角尖。”
祝清晨靠在他的怀里,却又没有了半寸皮肤相接触,可头顶传来他异常清晰的声音,和温热又沉重的呼吸。
她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大石落地。
障目的枯叶转瞬间被人抽走。
眼前这个男人,比她经历和承受得都要多,他都能坚韧地走下去,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
*
沉重一扫而空后,才有功夫为此刻的境遇感到窘迫。
因为不自在,祝清晨慢慢地缩成一团。岂料这姿势害得她屁股微微往后挪动了一点,忽然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滚烫。
坚硬。
恰好抵在她大腿上。
她一顿。
头顶传来男人一声古怪的闷哼。
都是成年人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已然丢弃得差不多了。于是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明白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