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了心态,昂首往坊市外走去,可是越走却越心虚,怎么连过路的行人都怪怪的?都盯着她看干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半遮半掩的白腻,虽然确比同龄人要丰腴很多,可是辛朝社会风气开放,不拘于旧礼,沿途穿得比她凉爽的大有人在,多半不是觉得自己孟浪。
难道是自己盛世的容颜让郎君娘子们都对她起了觊觎之心?
她怎样也没有想到自己初离宫闱,随意游走民间,竟能引起如此大的动荡,心里不禁有些窃喜。
可是杨珥肠子里的小心思还没有捂热,入眼处迎面便快步走来四个带长刀,裹着结式幞头的圆领袍男子,推推搡搡着行人,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惊得她心里猛地一抖。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那四名男子的步伐变得更快了些,她越发肯定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了。连忙转身往反方向跑去,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我一介良民什么法都没有犯,他们抓我干什么?难道真是我的身份被拆穿了?”此时天方已透白,路上行人不少,杨珥仗着自己身形灵活,迂回了好几次,让四个坊丁武侯大感挫败,明明就在眼前,却都被她给溜了。
她心里泛着迷糊:没道理啊,就算身份被发现了,自己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好声好气地请回寺庙便是了,大不了就是抄顿佛经的事,没必要像捉拿要犯一样这么雷厉风行吧?
想着心事,脚下便慢了一步,没有留神周围,和个小孩撞了一下。小孩糯糯地道了一声歉,便飞快地跑开了。
再缓过神来的时候,黑着脸的武侯已经近在眼前了,她脸白了一个度,闭上眼睛准备任宰任割之时,忽然右臂上传来一个大力,把她拉进了街角的一个巷子里。
杨珥惊得睁开眼,下一刻便要急呼出声,却被一双手给捂住了嘴巴。因为人群的遮挡,武侯们并没有发现她被拐入了小巷,险而又险地从旁边擦身而过。
捂住她嘴巴的手这才轻巧地放了下来,微微喘着粗气的她,望向救命恩人,不由得一愣。
此时杨珥的内心觉着倍受欺骗,平日里宫女拿来消遣的话本子竟是唬人的,英雄救美的不是翩翩俊郎,而是面前这位满面斑驳的麻子兄。
麻子兄发现她看着自己,有些脸红地后退了两步,摸了摸后脑勺,“姑娘,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莫要放在心上。”
又接着说:“只是,您这样的打扮,走出去,可是又要被追着满街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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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林家有二郎
杨珥闻言,下意识地提了提短襦的边衬,奇怪地问:“我这一身可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麻子兄看着她无心的动作,脸色红透了直至猪肝色,忙撇开头,往街道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扫视了几眼,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小角落,这才回头对她说道:
“姑娘看上去年纪尚轻,并不像被贼人掳走的侯门贵妇,可是偷了你们家夫人金银细软而逃亡的婢女?”
杨珥听着他的胡说八道,愈发糊涂,“什么贵妇婢女……”
“姑娘不用惊慌,我理解您,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他说完还把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状似鼓励。
杨珥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真不是……”
麻子兄笑得隐晦,看样子并不相信她的话,“朝廷早就颁布了正式的命令,贵重的绫罗绸缎,大红大紫的颜色还有贵重的珠宝,只有高官家的妇女可穿。”
杨珥有些无奈,“唔……我也算是高官家的女子吧。”
“姑娘别再逗乐我了,您这身锦绣要真是自己花钱买的,怎么连个婢女侍卫都不带的?”
杨珥还真被他给问住了,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偷偷从寺庙跑出来的长公主吧?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甘,“那刚才卖蒸饼的大娘也是一个人,为什么她不会被捉?”
麻子兄弹了弹自己麻布长衫裤腿上的灰,“平民男女只能穿粗衣麻布,像我这样的,武侯是不会管的。您穿得这么金贵的女子,还独身在街上走,还能不揣着些秘密?”
杨珥紧抿了嘴巴,麻子兄看到她无言以对的样子,直觉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心里有些小得意。以为自己让她难堪了,正准备说些转圜的话。
谁料她却忽然冒出一句:“那平民女子岂不是不能穿绫罗绸缎?”语气里满是同情。
“也不是,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人嫁娶的时候也是可以穿的,不过要么得让家里的郎君陪同出门,又或者是和一群女伴出游才行。”
看到面前的姑娘似乎对这些俗世常情不太清楚,似乎还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心里有些疑惑,不过想到自己今天出行的目的,没有时间深究,而是沉吟了片刻,劝道:
“姑娘,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换身不起眼的布衣吧。”
杨珥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周遭的房屋,都是民居,也不好为了换衣服而擅闯进去。
麻子兄看出了她的顾虑,有些迟疑地出声:“不远处有一处茅房,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
杨珥虽是贵比金枝的皇室宗女,但却不是拘小节的娇小姐,事有轻重缓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他七闪八躲地走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
“呕……”
麻子兄有些无语地望着面前扶着墙干呕的杨珥,心里腹诽:当真是穷有一副贵气的身子,却没有富贵的命。
她直起佝偻着的腰,擦了擦嘴角,“这些猪吃的可是百姓们排出的……粪便?”
麻子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