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大公子一向身体强健,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事后陈老爷让贵哥查验,贵哥一口咬定没有中毒。陈老爷对他这个侄子,很信任。他说没中毒,陈老爷也就信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大公子死后,原本说是要停几日再下葬。结果贵哥说天热尸体宜腐,提议让大公子早日入土为安。陈老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了他的话,第二日便将大公子匆匆葬了。如今想来,多半是贵哥,提前下了毒,怕会暴露,这才说服陈老爷的。”
赵令询问道:“陈奉对贵哥信任到如此地步?”
那人想了想:“倒也没有。陈老爷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大儿子陈榕。陈榕还在的时候,陈老爷就让他管家。贵哥根本不入陈老爷的眼,一直让他跟着卢郎中学医术。这大公子死后,二公子实在扶不起来,陈老爷才把家里的事情交给贵哥打理。”
毫无疑问,贵哥是陈榕死后,最大的得益人。
不过大公子突然亡故,整个事件透露着诡异。
陈榕在打猎时无故身亡,死因究竟为何?
以陈奉的老辣,若是贵哥做的手脚,他怎会没有察觉?
为何陈奉突然听取贵哥的建议,匆匆葬了陈榕?
沈青黛认真思索着他的话,在心头慢慢分析。
那人见他们皆低眉沉思,便搓着手道:“各位大人,是这样的。小人家贫,只是想提供线索,帮家里减轻点负担。若是线索无用,还要劳烦大人们忘了今日之事,就当小人放了个屁。若是有用,日后破了案,希望大人们,能可怜可怜小的,在陈老爷面前提上一提。”
这人想得倒是周全。
沈青黛笑道:“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放心,我们定会如你所愿。”
那人千恩万谢,喜滋滋地离开了。
赵令询望着他的背影,嗤笑道:“咱们进村查案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聋作哑。一旦有了利益,就想过来讨一杯羹。”
施净无奈道:“村子里,不都是这样。陈奉是本地乡绅,不是他能得罪起的,自然要谨慎些。”
暮色金黄,晚风抚过,消减了几分燥热。
今日已经有了不少收获,沈青黛轻快道:“走吧,先回去吃饭。”
三人刚回到住处,赵世元已经等在门口。
沈青黛上前道:“赵捕头辛苦,这么快便回来了?”
赵世元点头笑道:“贵哥之前住的村子,不算太远,骑马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赵令询道:“查得如何?”
赵世元收敛了神色:“已经查明,贵哥的确是陈奉的私生子。”
贵哥真的是陈奉的私生子,那他就有了作案的动机。如今陈奉两子双双亡故,他便是陈家未来的家主。
难道真如村民猜测,贵哥就是杀害陈榕与陈桉的凶手?
可若贵哥就是凶手,那慧娘尸体丢失又是怎么回事?
贵哥同卢郎中案子究竟有没有关系?
这个案子,还有许多疑点,有待考证。
沈青黛看着远处落满余晖的牛山,缓缓道:“看来,明日要找贵哥好好聊聊了。”
第71章牛山之木12
田垄里麦海翻涌着一片金黄,麦穗粒粒饱满,或直直冲向苍穹,或沉甸甸地坠向地面,每株都有自己的期盼。
很快便是丰收的时节了。
沈青黛一路走过,不知村民们辛苦小半年,究竟能得到多少?
为免陈奉在场,贵哥有所顾忌,沈青黛托秀姐儿,把他约在卢季云尸身停放之处。
初时,赵令询一时还不知要如何安置卢季云的尸身,沈青黛知他心中想法,他是想等案子查清后,再行定夺。于是,验尸后的第二日,她便让人运来冰砖以降温,以此保存好卢季云的尸身。
贵哥推门进到院内,未见秀姐儿,只看到沈青黛他们三人,便心下了然。
“各位大人,久等了。”
沈青黛示意他坐下:“今日托秀姐儿叫你前来,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贵哥点头表示理解:“最近村里的传闻,我都听说了。大人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
沈青黛看着他,却并没有问案件,而是叹道:“前日秀姐儿之事,我们听烟儿说过了。秀姐儿是个好姑娘,我们尚在,陈桉就敢如此调戏民女,可见平日里,比这更多分的事,必定没少做。”
贵哥听她说到秀姐儿,脸上浮现一丝柔情:“秀姐儿心善又正派,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随后他嗤笑一声:“陈桉一向贪财好色,整日不做正事,泼皮一般,死了也是活该。”
赵令询抬眸看了看他,他明知自己有嫌疑,居然还口无遮拦,做此言论,一时对他充满兴趣。
沈青黛没料到他会如此直言,愣了一下道:“你讨厌他?”
贵哥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我是恨他,恨不得他死。”
说完,他笑了笑:“想必你们也是听了那些传闻,所以昨日你们才会去我之前居住的村子。没错,我就是陈奉的私生子。”
提到自己亲爹,他居然直呼其名。沈青黛记得,陈奉在场之时,他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原来,他一直都是装的。
见他不再伪装,沈青黛也不与他兜圈子:“陈榕陈桉已死,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可如你愿?”
贵哥不屑一笑:“这都是我应得的,我心安理得。”
施净忍不住皱眉道:“杀了人,你还心安理得?你还说陈桉是泼皮,那你又是什么?”
贵哥长眉一扬:“谁说我杀了人?虽然我一直都很恨他们,但我真的没有杀人。”
施净撇嘴道:“没有哪个杀人凶手会轻易承认杀人的,都会做一些无畏的辩解。我猜你下一句就会问,你有什么证据?”
贵哥长叹一声:“大人,我不会杀人的。若是我杀的人,陈奉第一个就不放过我。”
沈青黛问:“陈老爷对你不是一直很信任?”
贵哥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信任?他何曾信任过我。小时候在姑姑家,我就一直被他们排挤,吃着他们剩下的饭,住着下人都不住的茅草房。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处境,却放任我被人欺负。等我稍大一些,姑姑村子里闹鼠疫,全家死于灾难。只有我命大,逃过一劫。”
说起小时候,他目光变得晦暗不明:“当时,我才不过十岁。我被吓坏了,哭着跑着来找他。他呢,害怕我也有瘟疫,愣是狠心把我赶了出去。当时才过清明,夜间尚寒,晚间我就躺在草垛里,勉强过夜。那个时候,我居然怀念起了姑姑家那个潮湿破旧的草棚。”
他一声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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