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帘子望去,熟悉的高山大川已被辽阔的平原取代,田野大片油菜花黄灿灿地开着,蜂飞蝶舞。道路两边杨柳曼摇,三两株桃花隐匿其间,时闻莺啼。
万物融融,莫不昭明。
沈宗度身骑白马,行于车前。日光薄雾中,清瘦的身姿仿若披上一层薄光,一身玄青便服,映着苍翠的远山,整个人如山间孤松,朗目疏眉,清举端正。
对这个刚相认的兄长,沈青黛还不甚熟悉。但他从登州一路相护,无不细致妥帖。这其中不乏他做事周全,更多的还是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
待进城门,喧闹之声不绝于耳,人物繁阜,绮罗飘香,店铺鳞次栉比,一派繁华景象。
翠芜探头瞧了许久,刚把帘子放下,就听銮鸣声声,马车慢慢停住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逼近,停在马车前。
沈宗度揖手道:“令询好兴致,这是要出城游玩?”
“不是,缉贼。”
清冷的嗓音回荡在三月的春风之中,冰冷得倏忽遏住旖旎的春光。
沈青黛浑身一颤,眼前又浮现一片灼热的火红,那是登州城鹿角山上被风吹起的衣襟。
是他,赵令询。
“那祝世子此去顺利,一举擒获贼人。”
赵令询点头算是回应,策马扬鞭而去。
马蹄声渐远,沈青黛纤长的玉指轻轻挑起帘子一角,微阳日舒,烟柳之间涌动一片金黄,玄衣锦服的少年已经走远,只余一道坚毅冰冷的背影。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赵令询。
不过,那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人好生冷漠,寒气都赶上苍玉山上的雪了。”
翠芜哼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沈青黛放下帘子,笑道:“平白无故的,又没惹你。马上就要到了,你消停会。”
马车穿过喧闹的街道,缓缓进入一片清静之地。
沈宗度隔着帘子轻声道:“妹妹,到了。”
翠芜跳下马车,扶着沈青黛下来。
沈青黛披着一件琼色流云天鹅的斗篷立于门前,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截细嫩的脖颈,犹如冷月下的白玉兰。
眼前的府邸并不十分峥嵘,远远不及他们归远山庄,青砖灰瓦,质朴简单,一如兄长本人,沉稳可靠。
“大人回来了。”
洒扫的下人们见沈宗度回来,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迎上来请安。
沈宗度点头道:“嗯,这是大小姐,往后要住在这里。她向来纤弱,你们仔细伺候,不能有闪失。”
下人们纷纷应着,悄悄打量这位新主子。
这张脸无疑是美的,小巧的鼻子高挺,一点红唇娇嫩柔润,肤若凝脂,一张鹅蛋脸本应端庄大气,因连日赶路辛劳,肤色有些微白,更添一丝柔弱之态。
待他们走远,几个活泼一点的丫头才低头交耳议论起来。
“阿弥陀佛,府内终于来了个女主子。”
空旷的院子,别无它物,正厅兀自独立,廊下一片清寂,沈青黛一路走过,觉得兄长的府邸,实在简单得有些寥落。
这哪是一个刑部侍郎的府邸,分明是个苦修之所。
来不及休息,沈宗度引着她进了内院。
还未进门,沈青黛便闻到一阵药草香,待一进门,循着香气望去,只见一侧门直通后院,透过半掩着的木门,小小的后院内,隐隐可见草木葱茏。
再瞧院落,三间正房,厢房数间,皆是宽敞明亮。
院内有几棵一人多高的芭蕉,正房庑廊前两株石榴,墙边一片芍药花开正盛,往下一瞧皆是新土,应是刚移植过来不久。
她这一路走过,本对住处没抱什么希望,不曾想,此处竟被兄长收拾得明朗蔚然,甚合心意。
沈宗度笑道:“进去瞧瞧,看看有什么不如意的,我让她们马上去换。”
沈青黛见他一路辛劳,未曾有片刻清闲,便催促他去歇息。
待沈宗度离去,沈青黛细细打量了一下,屋内一应用度皆和在山庄时无甚差异,可见兄长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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