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想要否认这个念头,可越想却越是相信。
胸口几如被撕裂,他抓紧了药人背后的一把发丝,将头抵在他没有温度的胸口,听见胸腔里沉闷如钟的响动,泫然欲泣:“阿痴,以前的事,你当真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么?”
巫阎浮眼神一沉,摇了摇头:“主人在说什么,阿痴不懂。”
白昙将手里发丝抓得更紧,眼眶湿了。
巫阎浮听见他直吸鼻子,知道这小哭包多半是哭了,心中戾气更甚,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一声不吭。二人顺水流游入石门之内,便进到了幽深的甬道里。这甬道不似外部那般残破,保存的尚算完好,墙壁上还留有模糊的浮雕轮廓,不知原来是什么样的地方,被埋在沙下又有多少年头。
游了一阵,甬道深处透出些光亮来,却是从水底来的。白昙朝水下望去,见下面似乎有一个更大的空间,也许通往什么河流湖泊,他们一路便是顺着源自天山的喀什噶尔河来的,想必这里也离得也不远。
可他的水性着实不好,怎么没想到出门前去藏经阁临时抱抱佛脚呢,他武学悟性那么高,学点水下功夫不就是两三天的事么?
“主人,要游下去么?”
犹豫间,药人问道。
白昙深吸了一口气,将钩钺放入背上的皮囊,屏住呼吸,点了点头,巫阎浮沉下身子,示意他伏到自己背上,待他趴稳,便一头扎了下去。
白昙猝不及防,身体却已向水里沉去,双臂不由自主地缠紧巫阎浮的腰,像菟丝子一样挂在了他背上。一瞬间,他只觉这四肢俱废的人变得矫健无比,身上的鬼藤似活蛇般蜿蜒扭动,带动水流,让他们游得极快。
他睁大眼睛,朝四周望去,发现这下面果然空间极大,不知有多深,水中漂浮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发光物,借着那些光亮,能望见底下有许多模模糊糊的巨大黑影,横七竖八的,像是人形。白昙不怕杀人,不怕见血,但他最怕神神鬼鬼那一类未知的东西,吓得把头埋在巫阎浮颈窝里,提心吊胆地从他的头发缝隙间朝下窥望,见在那圈人形之中,水流形成一个漩涡,光亮就是从漩涡处散发出来的,显然便是地下河的出口。
巫阎浮弓下身子,抓紧他的双腿,缓缓游近漩涡。
水流湍急了起来,将他们卷入漩涡之中,向下吸去。白昙腾出一只手捂住鼻子,努力调动内息聚于肺部,却在那斑驳的光点间猛然瞥见了几张车盖大小的惨白狰狞脸孔,头皮一炸,冷不防地呛了一口水。那些光点不是别的,竟是数双夜明珠做的眼睛,这些巨大的不知是神是魔的雕像支离破碎的倒沉于水底,犹如坠入地狱的亡者,怒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汹涌的水流灌入口鼻,白昙张大嘴,口里冒出一串串气泡,濒死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压来,令他眼前发黑,却在这时,一双手将他往下一扯,冰凉柔软的物事便封住了他的唇,将一口救命的气渡了过来。
白昙立即手足并用地将对方缠了住,拼命索求空气,巫阎浮一只手环紧怀里难缠的小崽子,一只手扶住旁边的石像,用力一蹬腿,忍着剧痛游出了漩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上方波光粼粼,似有火光洒下。
甫一露出水面,白昙便深吸了一大口气,眨了眨眼,便被眼前景象惊住了——这水面之上的空中,漂浮着无数盏燃烧的莲花灯,不知到底是何物,灯火照亮了周围景象,赫然是一个庞大的石庙群,三四个天竺样式的圆形穹顶东倒西歪的倾塌在水面上,虽已经布满裂痕与青苔,残破不堪,但仍然可以看出十来根方形石柱与数尊形态各异的人形雕像,蔚为壮观。
看上去,它们是由于一场地震而沉陷于此,至少也有几百年了。
而在巫阎浮看来,眼前更像是被水冲到这儿来所造成的景象,倾斜的方向如此统一,必是从高处倾塌,应该是这庙群原本坐落在这地下河的发源之山上,被一场旷日持久的巨大雪崩冲垮后,随水塌陷入地底。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千百年时光,高山化做大漠,也并非不可能。
他们碰巧跌入的神秘之地,说不定便是那天竺神殿的某一部分。
白昙好奇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近处的一盏莲花灯,巫阎浮想阻拦他已来不及,即刻,这灯上之火立即暴涨三尺,便听“哗啦”一下水声从某处袭来,响彻了整个空旷的神殿,甚为清晰。
白昙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水痕朝他们蜿蜒而来,水面之下竟有一条如蟒似龙的长长白影,足比那庙群中的石柱还要庞大几倍!
“主人,上去!”
巫阎浮将他朝身旁一块高地处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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