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言自语道:“这回连人都杀了,从前那种平淡无奇的生活,怎么样都回不去了吧。”
他的声音若有似无,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放偏头看了他一眼,也轻轻道:“不,即使没有蒙多,你的生活也必然是多姿多彩的。现在这样,只是更加刺激了一点儿而已。”
贺飞章仍看着加拉瓦的手下在处理尸体,随口道:“哦?”
周放与其他人摆了摆手,干脆背着贺飞章又往走廊深处走了走,避开喧闹的人群。
等周围只剩下他们俩,他才停了下来,又抽出一只手来,伸到后面捏了捏贺飞章的脸,最后又捏了捏他紧紧抿着的薄唇。
贺飞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然后飞快地一把拍掉那只手。
他脸上有些不太自然,随即又恼怒地说:“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难道也这么……这么动手动脚的?”
周放的手被打得一偏,这次干脆捏住他的耳垂,口中说道:“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对方可没这么容易走神的。”
他顿了顿,又道:“飞章,不要否认自己,你很好。”
贺飞章一懵,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周放捏着他的耳垂,淡淡地说:“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你的信念都不能够被动摇,不要质疑自己前行的道路。”
贺飞章皱起眉,抓住他揉捏自己耳垂的手指,低声道:“我的信念是什么,我前行的道路又在哪里?我,我不明白……”
周放沉默半晌,突然道:“是不是很迷茫?”
贺飞章:“……嗯,有一点儿。”
周放:“人类在与寄生兽融合成功以后,大多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意志坚定的。”
贺飞章抬起眼看着他,周放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更加深邃幽暗了起来,他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贺飞章,慢慢道:“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以及战斗和阅历的不同,寄生者的信念逐渐开始产生动摇。”
“这些实力高强的人类,在体会过权力和力量的滋味之后,有一部分人开始迷失自我。他们或者是对未来无望而悲观迷茫,或者是被力量支配所以忘乎所以,反正,这些人在最开始时的那点儿初心,到了后来,已经面目全非了。”
周放看着他,道:“你感到迷茫和畏惧,这很正常。只有亡命徒和军人在面对战争的时候,能够冷静地清理尸体,收缴战利品,然后欢呼己方的胜利。”
贺飞章抿着唇,握住周放指尖的那只手紧了紧。
片刻之后,他狠狠闭了闭眼,趴在周放背上呼出一口气:“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的混下去了。”
周放眼神放缓,轻轻道:“嗯?”
贺飞章继续道:“既然成为寄生者的事实已经不可能更改,那么,我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底线,时刻警醒自己,绝不能越线。”
他不想被蒙多同化,成为如加拉瓦或毒蛾女那样,可以毫无负担取人性命的冷血者。但更不想要变成胆小鬼,龟缩在自己的保护壳里,那样只会让寄生兽的反噬更加凶猛。
“我不想变成疯子和亡命徒,也不想变成懦夫或者逃兵,即使前进的道路不好走,没有尝试过,我不甘心。”贺飞章认真的说:“周哥,请你教我。”
周放的眼中绽出欣悦的光芒,他低声笑了起来:“你真是,还真是个宝贝。”
第104章
贺飞章正严肃着,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立刻脸上一红:“周哥?”
周放反握住他的手,侧过头靠近他:“你的路,要自己去找,别人的意见始终只是别人的。只有你自己能够帮助自己,这是每一个破级晋升的能力者,都要经历的过程。”
说完他又笑了笑,气息喷在贺飞章的脸颊上:“不要让别人的想法,左右了你自己的思维。当然了,如果你真的选择了错误的道路,我很乐意帮你纠正回来。”
贺飞章听了他的话,心中莫名一跳。他的不安与焦躁,被周放平静镇定的话语所抚慰,心情莫名又安稳了下来。
周放:“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
贺飞章:“……难道我以前表现得很不待见你吗?”
周放捏了捏他的手:“是啊,你都快把对我的不满,全写成纸条贴在脸上了。”
贺飞章一窘,使劲儿从对方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口中含糊道:“好吧,我以前是挺烦你的,哎,以后可能也还是烦。”
周放简直快被他气笑了。
贺飞章继续道:“但这不妨碍我信任你,虽然你老是装逼,动不动就鄙视我,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拿鞭子抽过我,还总仗着等级优势压制我。”
周放嘴角一抽:“喂,你是认真的?”
贺飞章:“但我信任你。”
周放噎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的看着他。
贺飞章回视他,认真地说:“即使你有时候很烦人,咱俩看见对方的时候,大概都挺不顺眼的。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也相信你,可以带我找到正确的路。”
贺飞章:“周哥,你曾经不也说过吗,我们应该互相信任。”
周放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也只轻轻啧了一声。
他们之前那一背一趴的姿势早已改变,周放转过身,将头搭在贺飞章的颈窝里。
他用额头抵着对方,自言自语道:“还以为你早忘了,原来还记着。”
贺飞章侧了侧头,脖子上有另一个人的吐息,让他感觉颇有些不自在。
周放:“别动,就这么说话,让我歇会儿。”
贺飞章两只手在身侧划了两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比较好。他没再躲开周放的靠近,犹豫半天,还是将手缓缓附上他的后背。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远处还在忙碌的人们,这才又凑近周放,在他耳边问:“你怎么了,难道是刚才打架的时候,扯到内伤的地方了?”
周放弯着腰,将重量全部挪到了贺飞章的身上。
他闭了闭眼,低声说:“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