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告诉顾雨罗,却不能告诉我吗?”
“我没告诉顾雨罗,”蒋西池避开她的目光,“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任何人里,想当然也包括她方萤。
方萤心情起落几次,气极,紧攥着双手,肩膀发颤,半刻,“……王八蛋,你以后再也别想跟我讲一句话!”
蒋西池微垂着头,表情被笼罩在沉沉的阴影之中,“……快上去吧,我去趟超市,一会儿就回来。”
“……让你不要跟我说……”
话没说完,她手腕被他一抓,一带,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身上的雨披哗哗作响,簌簌往下落水。
这个拥抱诀别一样的用力,跟他声音一样苦涩:“……对不起。”
一瞬,他松开了她的手,插|进衣袋里,沿着路灯照亮的地方走入雨中,身影茕茕。
方萤眼睛眨了又眨,把眼泪憋回去,紧搂住雨披,看着蒋西池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夜色深处。
蒋西池没处可去,真的去超市里晃荡了一圈,最后买了包烟,一支打火机。
夜色沉沉,附近的公交站台没几个人,他在避雨的亭下坐下,弓着背,两手撑在膝盖上,像个老手似的拆开了烟,却被第一口呛得剧烈咳嗽。
公交车先是现出两束朦胧的雾灯,紧接着哐当哐当地驶近,泊入站台。有乘客从那仿佛野兽肚子般黑暗的车厢里走下来,撑起伞,踩着一地的水花快速离开。
半小时后,手机响。蒋西池接过电话,把几乎剩了整包的烟和打火机,塞入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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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儿彻底不说话了,这是丁雨莲不用特意观察就能发现的情况,发展到后来,早上和晚上甚至都不会一块儿出门和回家。
四月月考,方萤成绩退步了,年纪190多名,在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
丁雨莲发愁,这天趁着方萤去洗澡的时候,去敲了敲蒋西池的门。
蒋西池似乎正在看什么书,在她开门的瞬间,又仿佛不放心似的往教材书下一压,虽然动作十分自然,可丁雨莲还是瞧出来了。
“西池,你现在有没有空。”
“什么事,阿姨,您说?”
“我看了方萤这次月考的试卷,物理好像退步了,”丁雨莲皱了皱眉,“你知道她物理一贯不太行,阿姨想问问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给她点拨一下。”
蒋西池沉默了一霎,“……我有时间,您让阿萤来找我吧。”
丁雨莲目光往他书桌上瞥了瞥,“那……那你继续学习,阿姨不打扰了。”
第二天晚上,丁雨莲把蒋西池的意思传达给了方萤。
方萤撇嘴,“找什么找,有什么可找的。”
“西池物理好……”
“他物理好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
丁雨莲了解方萤的脾气,也不硬劝了。她对方萤没那么大的要求,能从当年的状况,苦学到如今,对她而言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叹声气,知道两个小孩儿自己调解不动。
过了片刻,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阿萤,我问你。”
方萤从书里抬起头来,“嗯?”
“你知道有本书吗,白先勇的,什么子……”
“《孽子》?”
丁雨莲点点头。白天的时候,她打扫卫生,擦桌子时瞧见了蒋西池压在试卷下的这本书露出的一角。她平常绝不对轻易动两个孩子的任何东西,但那时候就是鬼使神差的,把试卷掀开,往封面上瞟了一眼。
“讲什么内容的?”
方萤低头继续写题,“讲同性恋的小说,男主角是同性恋……”
丁雨莲面色煞白,“同性恋……”
“就是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方萤觉得奇怪,抬眼看丁雨莲,“妈,你怎么问起这个?”
“哦……我,我买菜认识一个阿姨,说她家孙子好像在看这种书。”
“看这个书也没什么啊,文学名著,我也看过,我是同性恋吗?”
丁雨莲啐一口,“你瞎说什么呢!”
但方萤的这句话让她心里好受一点儿,西池那样平头正脸的小青年,怎么可能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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