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流行的绣样,要让她自个设计点新花样出来还是困难的,因而她看着巧娘有些难以启齿。
巧娘看出了她的迟疑和为难,倒也没为难她,“我这么说也不是要让你再拿出点新点子来,你毕竟不是专学了画技的才女,要把这担子搁你肩上让你扛也不妥,所以这些日子我请了位县学里画工不错的秀才来帮忙临了些图样,你且帮我看看。”
闻言,绿竹顿时松了一口气,听她说请了县学里的画技不错的秀才来描画图案,顿时想起了一个人来,仔细将巧娘摊开来的图纸看了又看,却是分辨不出是不是他的手笔,看到最后一张图案,倒是怔了一下,无他,这图案也太繁复了,不似一般拿来做绣样的小图。
“师傅,这个,是不是太繁复了点?”她指着最后一张图看向巧娘,不解地发问。
巧娘将那图特特拿出来,眼底有着势在必得,“这图没拿错,我打算拿它做一件锦绣阁的镇店之宝!”
绿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圆圆的,“镇店之宝?”
“没错,镇店之宝。”巧娘点头,“和店里把最好的绣件摆出来的作用一样,府城的锦绣阁需要一些证明咱家实力以及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图案是这个,布料和丝线羽毛珠饰都用最好的,自然,绣娘也要最好的。”
说着看向绿竹,“我打算让你来做这件霓裳,怎么样,可要帮我?”
绿竹有些受宠若惊,而后感觉千斤的压力袭来,压得她透不过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却是不敢应下来,“师傅,我这手艺还不到家,比不得您。”
尊称都出来了,可见她这不是谦虚,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事实上,论技艺,绿竹的确还比不上巧娘,即便她比绿竹大了二十岁,但也还是宝刀未老。
巧娘脸上的笑深了几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而后说道,“放心,这事事关重大,我也不会真个儿放手都交给你,只是需要你帮忙,到时衣裳做出来了,却是会打上你的名号,把你的名头继续打响亮,到时候,锦绣阁不仅有镇店的绣品,也有镇店的绣娘,一举两得。”
绿竹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是让她都包揽下来就好,只是,“师傅这样抬举我,我却无以为报,实在受之有愧。”
这锦绣阁里出色的绣娘不少,经巧娘教导后从锦绣阁里出去的也不少,巧娘却单单看中了绿竹,为的却是她这纯良的心性,做师傅的最怕的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而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来。当然,只是心性纯良还不够,性子还得坚韧有主见,要是耳朵软轻易被人忽悠了去的也不行,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巧娘没有多看重绿竹,这辈子却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此时,她也不说虚的,只道,“师傅那是相信你才会花力气去栽培你,至于报答,你只要答应师傅,以后不会背叛我就行,别的,我倒是没什么要求。”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绿竹最恨的莫过于背叛了,因而,除非对方先不遵守诺言,否则绿竹自己是不会先做出背叛的事情来的,所以,对于巧娘的要求,绿竹没有一点不情愿地答应了,更甚至发了誓。
世人对怪力乱神的东西敬畏得很,发誓虽然只是个口头的诺言,却是不会轻易违誓的,怕遭报应。因而,听了绿竹的誓言,巧娘心下松了一口气,笑了,和她商量起了具体的细节。
因着绿竹要带春生,不能像先前那样长居锦绣阁,因而绣活还是领回了家来做,只不过两人做好了分工,各有负责的部分。
这件事安排妥当以后,绿竹又顺便问了巧娘一些生意经,具体以后开铺子的事却没提,毕竟这还只是她的一个设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她不说,巧娘也没问,只当她对生意的事感兴趣。
最后,把东西打包带走的时候,绿竹再次看到了那些图纸,想起县学的事,倒是问了一句这画图的秀才是哪一个。
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巧娘很随意地告诉绿竹,“这名秀才姓李名贞,还是许山长家的小姐介绍给我的呢。”
果然是李贞!绿竹知道这位李秀才,还是因为上辈子他和张荀同窗,他曾经帮她描过刺绣的图案,一来二去才知道的。这李贞家里虽然不富裕,却有一手好画艺,后来科举虽不成,却被当年的乡试主考官看中收为了徒弟,带去了京城,以后如何,她且不知,但想来前途无量。绿竹不禁为巧娘眼光之毒辣而佩服,运气也忒好了点!
不过,许青青?骤然间听到这个名字,绿竹还有些恍惚,她早已将它丢到不知道哪个旮旯角去了。闻言,出于好奇,问了一句,“许小姐?”
“对,许小姐。对了,她和县丞大人的公子定亲了,嫁衣嫁妆也是请的咱们锦绣阁来做,要不,把这个活计给你来做?”看得出来,巧娘的心情不错。
又是和邹县丞有关?绿竹顿时想起了关于张荀的传言,他不是和邹县丞家的小姐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吗?如今许青青也要嫁去邹家,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绿竹总觉得这两人又要纠缠不清了,更加不想掺和到里头去,因而拒绝了巧娘的提议。
☆、巧遇
谈妥了刺绣的事情,向北也业已在外头等着了,绿竹便和巧娘告辞。
才掀开帘子,从后堂走出,绿竹便瞧见向北正和人说着话,看她出来,眼前一亮,惊喜地喊了一声“姐”就抛下了说话的人,跑到她身边来。而方才和他说话的人也转过身来,却是张小桃,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一道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侧眼看去,才发现是那黄金宝。
绿竹半点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偏张小桃不如她愿,在她拉着向北准备离开时,迎了上来。
“绿竹姐姐,相逢便是缘,何必走那么快?”张小桃笑魇如花,仿佛他们张家从前和她之间的事从未发生一般,叫绿竹看了不舒服。
绿竹宁愿她还是原来那个有点高傲,有点小心思的少女,也不希望她丢了自己,戴上一张伪善的面孔,心中叹气,对张小桃的和煦也有些不解其意,她想,她们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好谈的。
“抱歉,黄大叔的牛车不等人,我们赶时间。”找了个借口,想要抽身。
张小桃见她态度淡淡的,便也放弃和她攀交情了,要不是黄金宝在一旁,她要维持着温婉娇弱的模样,她也不至于假笑。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那如果我要介绍一桩买卖给冬至哥呢?不知道绿竹姐姐有没有兴趣腾出一点时间来?”
绿竹挑眉,她有这么好,会介绍买卖给她?想想都觉得蹊跷,她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买卖?”
张小桃以为她感兴趣,面上有些得意,笑道,“是这样,夫君他打算为我筑一幢小楼,里头的东西自然也是要最好的,特别是木工活,我想着,这清潭县里,最好的木匠莫过于冬至和他师傅了,便想请他们来,当然,报酬不会少。绿竹姐姐以为如何?”
不如何。
张小桃说是看上了冬至和他师傅的手艺,实际上看中的是周师傅,这么个宫里造办处的御用匠师,若是能请去给她做活,想必她面上也能有光,在黄金宝面前也能更有面子,毕竟能加上御用二字的匠师,可不好请。
别说绿竹做不了周师傅的主意,即便做得了主,她为什么要帮她呢?平白无故给她做脸,是以为她好欺负吗?还是以为世人都会为了几个钱而弯腰?
如此想着,她笑了,“抱歉,徭役还未结束,我也做不了冬至和周师傅的主,张姨娘要是有心,可以亲自去请,而且,张姨娘的哥哥手艺不差,似乎没有肥水往外流的道理,黄少爷如此看重张姨娘,想必愿意提携一下张姨娘的哥哥。”
方才张小桃有意无意地炫耀黄金宝对她的宠爱,绿竹也不在意,相反一再地用张姨娘提醒她的身份,并且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张小桃顿时被堵得说出话来。
看着张小桃的脸青白交加,眼梢扫见黄金宝正往这边走来,绿竹也不欲再与她牵扯,于是点了点头便带着向北离开了锦绣阁。
在她身后,黄金宝手搂着张小桃的腰,一双浑浊的眼睛却盯着绿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过头来问张小桃,“方才那是谁?”
张小桃见他这样,哪里不知道他的色心又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妾身的一个老乡。”
“哦。”黄金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笑道,“我看你和她关系似乎不错,有机会可以叫她到府上来和你说说话,你也就不用无聊了。”
今儿个便是张小桃说自个无聊,求得他带她出来逛街的,却不曾想遇到了绿竹。他方才只看到了她的侧脸,倒是不记得自个调戏过她,他注意的是绿竹身上的那股子像是熟透的水蜜桃的风韵,那身段,啧啧,还真是诱人,就是方才她站着的地方,仔细嗅,还能闻到一股奶香,甜甜的腻人。
他猜测这小妇人兴许是才生了娃子……他的莺莺燕燕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生下来孩子的,因而还未尝过类似的滋味,勾起了食欲,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人弄到手了。
张小桃是心思多了点,可也没坏到根子上去,她自个掉过一个孩子,虽然对绿竹能顺利生产有些嫉妒,却也不会做拆散人家庭的事,那样会毁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闻言,推拒道,
“我倒是想请,却是请不来。爷你是不知道,她和县老爷家的少爷和嫁出去的佩茹小姐都有交情呢,据说有一回在县城里被人调戏,还是佩茹小姐给救的呢。”
黄金宝顿时想起了这一茬,对绿竹的模样还有些模糊,但当年那个不要命地在他跟前折断木方的凶狠男人却是记得清楚,还有些余悸,更不要说还牵扯到了李佩茹。虽然不认为这么个乡下人能和李佩茹扯上什么太大的关系,心里的那团火却也滋地一下灭了。
咳咳,不找这个,可以找别个。他私心里想。
嘴上却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了吧,对了,你有看中的东西没,说出来,爷都给你买。”说着手往下在她的浑圆上掐了掐。
张小桃脸有些羞红,这大庭广众之下,黄金宝对她实在有些不尊重,仿佛她是那春搂里的妓子……她心里不舒服,却要装着对他百依百顺,实在难过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