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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叩拜完师祖之后,总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若按照先前的计划,刚才那只有二人的密室已是最佳的相处场所,亦是闻朝主动带她去的,若要执行计划再好不过,甚至都不需要她多么费神谋划。
她知道自己可能错过了机会,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任谁当着个死人牌位亲热,心理总归是别扭的。
可她自己也知道,不是的。
她此刻这魂不守舍的状态和她那任务其实并没有多少关系,更多的,是和闻朝先前引她感悟的东西有关——她隐隐约约觉得那东西有些沉重,本能地就有些害怕。
她自然是不习惯这样“沉重”的心情。无论是没经历过多少年的上辈子,还是刚刚开头的这辈子,洛水都未曾经遇见过太多值得烦闷的事。甚至连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她都没有觉得有多么恐惧。唯一能搅得她心绪不宁、让她心跳如雷、全身血液加速的,便也只有“季哥哥”的事了……
——啊,对,季哥哥。
一想到那个画中梦里的身影,洛水便觉得胸口烦闷顿去,仿佛终于抓到了某种能让她安心的“真实”,立刻踏实许多。
——什么悟不悟的,她可不能忘了,她来天玄就是为了季哥哥!决不能为了劳什子的修仙误入歧途!
(“回魂了?”)
可心下稍安,便听那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现在出来干什么?”)洛水很是不满,(“先前师父那样考我,你都完全不帮我!”)
(“嗤,都已经叫上师父了,答不上来又能如何?”)公子却是毫无所谓,(“而且你既然要做闻朝的好徒弟,听他几句训又能如何?”)
(“可这都训完了……”)洛水说到这里就有点心虚,虽然知道先前并不适合,但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同闻朝独处的机会。
(“自然是有的,”)公子笑道,(“你这师父——啧,大约会为你亲自挑一挑功法、法宝吧?”)
(“啊?”)洛水糊涂了,(“真要挑啊,我不是已经有织颜谱了吗?”)
(“这功法多修几部有什么要紧的?你毕竟现在还是天玄弟子,怎能不学天玄功法?”)公子提醒她,(“我教你个乖,一会儿去了藏经阁,你直接告诉他……然后如此这般……”)
……
闻朝直接领洛水去了本峰的藏经阁——洛水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藏经阁”并非只有天玄所有,各峰亦有自己典籍收纳之所。祭剑的这座就在主殿之后,和祭剑峰上的其他建筑一般多用乌木建成,远远看去便是一座沉沉的黑塔,仿佛插在灰白山石中的一柄剑一般。若换作平时,她定是要再瞧上几眼,看看这画本子中各路主角必去的传奇之所有何特别之处。
可如今她心里有事,一路上便装作个乖巧的徒弟,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推演温习刚才公子所授。
公子见她认真,倒也不打搅她,只颇为好笑地想:所幸这闻朝不会读心之术,若是知道他那一番苦口婆心之后,他这新收的徒儿满腔心思都用到了如何睡他上,又该作何感想?
闻朝确实以为这徒弟老实了大约是“有所悟”的缘故,也未怀疑她突如其来的安静。
他正在思考另一件事:为何洛水修炼进度如此之慢?
他曾经翻了洛水的入门检查,发现其实洛水的情况倒也不算太过糟糕,甚至比他先前估计的要好得多,完全不是他早先以为的“毫无修仙资质”。
洛水的记性、悟性都是上乘,唯独不知为何,在辟谷一槛上止步不前,迟迟难以感应灵气。
这种情况带她来此,便是存了几分多试几部功法,看可能触动她的感应。所谓功法“感应”其实是非常少见的一种情况。大多数弟子按部就班地修习本门功法即可感应灵气、突破境界,但也有极少数的情况,因体质特殊,功法不契合而迟迟难有进境。
闻朝推测,洛水便是这种情况。
二人一路各怀心事,皆沉默不语。洛水本来还没什么,待得闻朝说“便此处吧”,才猛然回神,习惯性地就要端起乖巧的笑来。可唇角还没翘起来,便僵在了唇边。
公子方才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待到了藏经阁后,两人必有独处的机会。于是她便以为所谓独处之地,必然是像先前那般的狭小内室。
现如今他们所处的确实是一间无人的“内室”——不过这内室可一点也不小,比先前拜见闻朝的正殿大厅还要宽阔上数倍,地上红毯铺陈,头顶明珠高悬,若非不见桌椅案几,明亮堂皇得倒像是个宴客之地。
洛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客,但她清楚地知道此地是有主的,不仅有,还很多——四壁不见一本她想象中的“典籍”,唯有琳琅满目到让人眼花缭乱的人像:
祭剑峰出来的剑仙们就这样绘在雪白的墙壁上,栩栩如生、衣袂飘飘,或立或坐,或躺或卧。他们中的人持剑有,拈花有,抚琴亦有——而无论是什么姿势,如何情态,眉眼含笑还是冷淡,他们都必是望着画外的访客的。
——早知道还不如当着师祖牌位的面亲热呢!
洛水一下子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