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老大妈小伙子全都赶鸭子似的赶去了大堂,小姑娘他没敢动,也不需要他动,她们都在花容失色地狂穿衣服。
“我都唱完五遍国歌了,李乘风,完了没啊?”江凭阑立在大堂正中,看着满屋子衣衫不整的人,双手叉腰,内力传声,“你还有三分钟,哦,就是一百八十个数。”
院子另一头,同样有人使了内力答:“马上,就快,您再唱一遍就成了,千万不要罚属下去挑粪啊——!”
满屋子的人咽下一大口口水,这两人好大的嗓门。
一百个数后,李乘风风风火火甩来最后一位大妈,气喘吁吁道:“王妃……哦不,掌院大人,七十二个,都齐了。”
“咦,这不是前几天老坐在这儿嗑瓜子的娘们吗?
“她是王妃?”
“什么东西,姓王?”
“还是掌院大人?”
“那是什么官?”
“管她啥玩意儿,吵着大爷我睡觉就得揍。”
“揍”字刚落,当先一个光膀子的大汉一拳头抡过来,江凭阑“嘶”了一声,给李乘风使了个“别动”的眼神,与此同时抬腿就是一脚,在对面人拳头到之前先踹了人家某个重要部位。
那汉子“嗷呜”一声蹲了下去,拳头一软化成掌,捂住了痛处。
李乘风十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突然觉得自己某个地方也好痛,同时惊觉,他有义务也有必要提醒主上,王妃最近可能学了一个很厉害也很阴险的新招。
这么一刹过后,满堂的人立即炸开了锅。
“你怎么打人啊——!”
“王妃了不起?王妃就能欺负人?”
“什么玩意儿,也敢到我们养贤院闹事?”
“兄弟们,上!”
“你上!”
“你上啊!”
“你怎么不上?”
被捋着袖子“上啊上”的口水四溅的众人包围的江凭阑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嘘——”
众人齐齐一愣,满脸懵懂地望定她,忽见她轻轻蹲下身来,近乎温柔地对那直不起身的中年大汉道:“我可不是在打你,我是在救你。”
疼得直冒冷汗的人勉力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娘们,大爷我要是……”
“打住,我不会对你负责的。说实话,此前我已经踹掉了……一,二,三……共计三十四位男性的后半生幸福,算上你就是三十五个,实在负责不过来啊。”
那汉子闻言浑身一软朝后一栽。
江凭阑笑得十分和蔼可亲,“这一脚,毁掉的可能是你的后半生幸福,但如果不是这一脚,你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后半生了。”她说着站起身,面朝愣住的众人,“你们当中,谁最会打?”
众人木然指向栽在地上的人。
“他这叫能打,不叫会打。”她朝四面望望,目光扫了一圈后停下,手指一勾,“这位小哥,你出来打我一下。”
那个子小小身板小小的少年平静出列,以餐厅服务员询问客人牛排要几成熟的语气问:“请问您需要几成力?”
她笑笑,拉过大堂里一张看上去十分结实的长桌,“能隔着我把这桌子打烂的力。”
人人瞪大了眼睛,隔着人把桌子打烂?那桌子烂了,人不是也烂了?
满堂瞠目里,只有那少年神色平和道了一句“好的”,随即提气,左脚往侧向迈出一步,一个类似太极的姿势,极其轻柔地开始摆掌。
“这娘娘腔又开始故弄玄虚了。”
“猴子,别耍了,就你那两把刷子还能打烂桌子?”
“哈……”不知是谁要笑,笑到一半却忽然僵住,“不是吧……这什么鬼?”
那少年摆掌的姿势极轻极柔,所经之处却笼罩上一层迷蒙白雾,不懂武功的人怕都得误以为是仙人下凡,一直立在江凭阑侧后的李乘风一怔之下喃喃:“好强的气劲……王妃,您是怎么发现这个苗子的?”
怎么发现的?道理很简单:观察。
这养贤院表面上看着像个玩笑,但书院成立却有十余年之久,她不相信神武帝当真会嫌钱多地大养着一群饭桶,这里面,一定有秘密。因此她虽任四品掌院已有些时日,每日也都会来养贤院报道,却还未正式向他们作自我介绍,也未正式接管书院事务。
她在观察,每天很有耐心地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坐上一两个时辰,观察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人。这些所谓的“学生”活得十分自我,大多数都没有正眼看她,更别提问她是谁,偶尔有几个肯瞥她几眼的,再偶尔有几个会跟她打招呼:“新来的啊。”
彼时她点头,以国家领导人的标准姿势向他们微笑招手。是新来的没错啊,新来的掌院大人嘛。
当然,这些东西,她是懒得跟李乘风解释的,只伸手将他推开一点,“不想死就站远点。”
这话明明是对李乘风讲的,众人却听见了,又看那平日里出掌出拳软绵无力的娘娘腔小子今日跟神仙附体了似的,都有些怯怯,下意识也跟着退开一些。
偌大一个大堂,人流水般散开去,只露出一道口子。那道口子里,站着以绵柔之掌生风蓄力的少年,跟坦然不动含笑迎他的少女,气劲破空而至,“轰”一声巨响,众人齐齐闭眼,随即于黑暗里清晰听见木屑簌簌落下的声音。
没人敢睁眼,有的是怕看见血肉模糊的场景,有的则是在叹息,其实那娘们长得还挺好看的说,可惜啊,可惜。
满堂死寂里,少年缓缓收掌,轻轻吐纳出一口气,语声平静,“果然如此。”
江凭阑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身后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了,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果然如此。”
众人蓦然睁眼。
人没死?
人不仅没死,连伤都没受?
桌子已经裂了,站在桌子前的人,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冒昧问一句,您师承何门?”那少年很有礼貌地拱了拱手问。
“我为什么要答。”她笑笑,却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笑,而是坦荡之中又夹杂了几分狡黠。趁那少年一愣之际,她转向先前被自己踹了一脚的中年大汉,“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