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人。而那个成为他等待的执念的,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荨娘想到此处,心里微微萌生出一点嫉妒来。一时想着能被道长的前世这样挂念着,死后都成为他心头执念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啊。一时又有些气恼,偏又说不上这股恼火的源头。
荨娘将双手拢到唇前,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眨了眨眼睛,眨去眼眶中那一点微微的湿润,也呵去胸中那莫名的憋闷。
荨娘低头走着,忽然瞧见脚底下的冰层里隐隐约约飘过一道青色的衫子。
荨娘趴到冰层上,拿袖子用力地将冰面上的残雪捋开,只见蓝莹莹的冰层下有一抹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她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终于看到冰层下的暗流上漂浮着一个人。那人的脸庞血色全失,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覆下一层浅浅的暗影,冷峻的面容里透出一丝虚弱。
荨娘在冰层上疾速奔跑起来,可冰下暗流流动速度甚快,很快荨娘已经被远远抛在后头。荨娘想着再这般下去不成,眼睛一闪,记起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于是大喝一声,猛地将剑插/进冰层里。
这剑甚是锋利,一下子透至剑柄。荨娘将剑拔/出来,以先前捅出来的窟窿为圆心,又连着戳出十来个冰洞来。荨娘瞧着差不多了,当下吸足一口气,整个人跳上那片插满了窟窿的冰面中间,重重朝下一顿,只听嘎啦一声,冰层碎裂开来,荨娘一个猛子扎入暗流当中。
她本不会凫水,此时憋足了一口气,回忆起七仙女在瑶池里凫水玩耍的样子,便比照着回忆用双臂拨开水流,推动身子前进。
三尺,一尺,一寸……
荨娘的手指终于勾到了重韫的衣角,她用力攥住,像条水蛇般借力滑了过去,将双腿缠到重韫身上,拿手拍了拍他的脸。
她的发髻不知何时松掉了,乌鸦鸦的长发像是水草一样伸展开来,有几络漂到重韫脸上。
荨娘这一口气已经快憋到极限,重韫要再不醒来,两人都会沉入暗流里,别想再出得识海了。荨娘眼见拍了重韫好几下还不见醒,心中发急,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嘴往人嘴上一堵,探出一排小牙对着那软软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丝飘到水中,化作一片红粉纱幕。
许是疼痛刺激了重韫,荨娘见他长睫微抖,缓缓地睁开眼来。两人隔着这片粉色的纱幕四目相对,重韫忽然朝她笑了下,笑容温柔,带血的唇瓣翕动,无声地唤了她的名字。
重韫抬起一条手臂揽住荨娘的腰,像条游鱼般灵活地朝着荨娘所指的方向逆流而上,游了片刻,才回到荨娘砸出来的冰洞下方。他先将荨娘推出去了,自己才从水里出来。
两人衣衫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刚刚在水里还不觉得冷,现下出了水,却禁不住上头风势太大,刮得两人都索索地抖,荨娘捂着鼻子,一连打了三个阿嚏。
重韫身上也冷得很。他见荨娘冻得嘴唇都紫了,也想不起来避嫌不避嫌的事儿了,忙张开手臂将人往身下一罩,替她挡去了大部分寒风。他环视一圈,将人护着,找了个冰凹处藏进去,避开了猛烈的风头。
荨娘缩在他怀里,蜷着手脚,哆哆嗦嗦地问他:“道,道长,我们会在你的识海里冻死吗?”
重韫的声音总算没她抖得那么厉害:“不,不会。”
“道长,为、为什么你的识海里这么冷,都是、都是雪?你是此间的主人,你难道不可以让、让它变得暖和些吗?”
重韫张开衣袍将荨娘的手脚包进来,问她:“该怎么做?”
“你心中有什么,识海里就有什么。道长……你开心吗?如果你的心里有阳春三月,你的识海里就不会是寒冬腊月。”
荨娘侧过脸,将半边面颊贴到重韫的胸口,汲取那一点点弥足珍贵的热气。她的发顶蹭着重韫的下颌,有丝丝冷香钻入他的鼻端,蹭得他的心尖儿颤,微微地痒了起来。
寒风麻痹了他唇上的痛觉,却冻不住他心里那只心猿。他悄悄地紧了紧手臂,圈住身前的人,将脸庞埋进了她的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