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峰的人和南蛮人同归于尽,然后用一把火将一切的痕迹抹掉。
因为整个事情不过是发生在一夜之间,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内情究竟如何。
而之前驻守在山中的二十万大邺军队不知所踪之后,在查不到任何线索迹象的情况下,所有人也都会顺理成章的以为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这三方力量是在山中同归于尽了。
在这件事上,孝宗本身就做的有欠光彩,即使找不到真正的原因而心存疑虑,但是为了掩饰太平,不被人知道他暗中设计迫害自己人的丑事,也就只能大事化小的息事宁人。
明乐承认,在她的计划中,除了解决掉易明峰以外,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冲着这二十万的兵力去的。
“荆王殿下。”明乐微微一笑,算是默认,说话间又是玩味一笑,淡淡说道:“您这该不会是在叫我杀人灭口的吧?”
纪浩禹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便是笑了出来。
这的确算是个天大的秘密,但如果明乐真有胆子杀他灭口,就不会等着让他看到了一切才做。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丫头倒不是没有胆子杀他灭口,只不过权衡利弊——
并不到非得要杀他不可的地步。
所以明乐的这句话,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我只是比较好奇,这二十万人你要如何安置!”稍稍正色,纪浩禹再次开口,语气也难得的带了几分正儿八经的味道,“难道是要直接挥军杀入京城吗?”
“只要我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明乐一笑,终于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在任何情况下她都可以笑的云淡风轻或者轻盈妩媚。
虽然自诩为阅美无数,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纪浩禹也发现了,自己从来就不可能从她外在的表情里读懂任何真实的讯息。
所以这会儿他也就不是试图分辨她的表情,只就顺着自己分析出来的思路继续道,“二十万人的编制可不是个小数目,即使大邺的疆土广阔,你可以选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暂且将他们安置下来,但要供应二十万人的粮草,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的也是。”明乐抿抿唇,终于露出几分沉思的表情,略一思忖之后再抬头,却还是半真半假的笑了笑道:“难道荆王殿下愿意主我一臂之力,愿意暂时收留这支队伍,或是提供我几个月的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纪浩禹的嘴角扯了一下,终于满是挫败的叹一口气:“就算是本王会有这份好心,你也肯定信不过我,何必多此一举,说这些废话呢?”
大家彼此之间敌友莫辨,又互相知道了很多秘密,彼此之与对方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存在,在很多的时候都是巴不得尽量撇开关系的好,谁会在这种事情上去主动的蹚对方的浑水?
“既然是这样,那王爷您的好奇心也满足了,这会儿咱们也该是可以分道扬镳各走一边了吧?”把话说开了,明乐也就不再和他拐弯抹角。
虽然有些事瞒不过他,但还有些事却是越少叫他知道的越好。
明乐的态度冷淡,甚至还带了几分抵触的情绪。
纪浩禹拧眉看着她,本来是要走了,到了这会儿心里一堵,突然就有了几分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对面的山里突然有几道影子闪现,起落间飞快的朝安置铁锁的地方奔过去。
“是头儿他们!”武冈眼尖,第一个认出柳扬的身影,兴奋之余急忙朝悬边奔来。
对面柳扬等人奔到安置铁锁的大树前,却没有用之前明乐他们的法子过来,而是直接解开拴在树上的铁锁捆于自己腰际,然后飞身坠落山涧,最后攀着链条从下面上来。
如果待到他们过来再站短绳索,那么来日有人追查,看到对面树上残留的锁链就会知道有人曾经利用这些铁锁渡到了对面,而这样一来,就不会再留下任何的把柄了。
等柳扬等人相继攀爬上来,武冈等人就过去帮忙收了铁锁。
柳扬迎到明乐跟前,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意思是一切顺利。
“此地不宜久留,省的一会儿有人循着火光找过来,我们也走吧!”明乐说道,说完就抛开众人率先一步走过去上马。
纪浩禹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他之前他曾出手帮忙,处于礼貌,柳扬还是对他拱手施了一礼,然后一挥手带着梁旭、武冈等人追着明乐的战马离开。
“王爷——”纪浩禹的人这才迟疑着走过来,因为知道他的脾气,所以见他一直盯着明乐离开的方向出神,张了张嘴也没敢再说话。
纪浩禹兀自失神了片刻,眸子里光彩闪亮,过了一会儿再从远处收回目光的时候就又春风得意的笑了。
“这整天下来,可把本王折腾死了。走!”纪浩禹自顾说着,又没事人似的舒活着肩膀慢悠悠的朝自己的战马晃了去。
几个侍卫都拿不准他的心思,却也不敢多嘴,只就本本分分的攀上马背跟着他离开。
明乐和柳扬等人马不停蹄的折返军营去和卢远晟等人会合。
虽然这一代比较偏远,但因为二十万人的庞大队伍集体行动很容易暴露行踪,所以卢远晟那里早就按照明乐的安排,人马出山以后,就已经兵分几路由可靠的部将带领,往北方撤退。
明乐他们去时,营中只剩下卢远晟和留下来接应他们的两万人马。
因为昨晚的计划太过冒险,卢远晟提前出山之后一直都有些惴惴,心神不宁,这会儿听见卫兵禀报说明乐他们来了,立刻就从帐中迎了出去。
“九小姐!柳扬!”见到两人安全归来,即使不苟言笑,卢远晟也有点喜形于色。
他不好去碰明乐,还是用力的拍了一下柳扬的肩膀。
柳扬回握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两人相视一笑。
明乐一边解下身上的大氅往帐子里,一边环视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待到进了帐子紧接着就开口问道,“这里你还留了多少人?有照的我的吩咐把人分批撤走吗?”
“九小姐放心,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做了。”卢远晟回道,一边招呼了人搬了清水进来给她净手:“从昨天半夜出山之后就把人马打散了,分成五千人一支的队伍从一里之外的山路转移了。那一带因为常有野兽出没,这些年仅有的几个村落也都搬空了,不出意外的沿路不会出状况。现在这里只剩下两万人,本来是留下来准备接应您的。”
“嗯!”明乐就着卫兵端上来的水湿了方帕子把手脸上面沾染的血污大致的擦拭了一遍,扔下帕子才在卢远晟的指引下找了张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卢远晟拿了地图过去,在她面前的小桌上铺开,把军队分成几路撤退的路线一一指给她看看了。
明乐和柳扬分析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放心。
“这样就好。”收了地图,明乐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一经传回京城,孝宗那里势必震怒,并且派人过来彻查。在这之前,我们的人必须保证全部从这一代的山里撤出去。还是照我原来说的,其中选出来的五万人马出山之后叫他们继续分散了北上,给殷王殿下的书信已经发出去了,他们的去处殿下会做安排。剩下的十五万人人马就先安置在临近的楚州和临州交界那里的一处山谷里,暂时缓一阵,等压过了风头再说。切忌一定要他们在夜里行军,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了行踪。”
“九小姐放心,军中上下都对殷王殿下忠心耿耿,一切也都按照小姐的安排,不会出纰漏的。”卢远晟笃定的一拍胸脯做了保证。
“有劳卢将军了。”明乐微微一笑,想着就又再次敛了神色回头对柳扬道:“你去取纸笔来。”
柳扬心里不解,却没问什么,转身去内帐取了文房四宝过来。
明乐拈笔言简意赅的写了几个字,吹干了墨迹塞进信封里递给柳扬,道:“这封信你叫梁旭亲自去,送到楚州,去找城西一户叫做溯园的老宅,那家的家主姓辛,把信交给他。安置在楚州那十五万人的粮草问题,他会替你们解决的。”
历来军队的粮草都是由朝廷拨放,十几二十万人的口粮,一天就足以吃空几间屋子的米粮。
所以历来的统治者才会那么放心,因为只就在粮草问题上——
普通的市井之民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而豢养武装力量是不可能的。
卢远晟闻言,看怪物似的看着明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那表情将信将疑。
柳扬跟在宋灏身边,与明乐常有接触,虽然一直都知道她手里还有不曾在宋灏面前抖露出来的底牌,此时也难免诧异了一瞬。
“是,属下这就去办!”柳扬说道,躬身退下。
明乐抬眸看向卢远晟道:“卢将军,这里剩下的两万人马也必须马上撤离。麻烦您现在马上去安排一下,现在是白天,即使这一代人迹罕至,我们也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你叫他们脱下战袍,换了便服,然后分成千人一组的小姑力量分散走吧,这样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
“嗯,这样也好,还是九小姐考虑的周到。”卢远晟略一思量就点头应道,“事不宜迟,我现在马上就去安排。”
“辛苦将军了。”明乐颔首,抬手做了请的动作。
卢远晟起身告退。
目送他离开,明乐复又提笔写了封信,刚刚吹干了墨迹要往信封里塞,外面柳扬已经折返。
“怎样了?梁旭走了吗?”明乐问道,一边把手里信纸塞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是。已经去了!”柳扬点头,顿了一下又道,“九小姐您失踪的这段时日,主子他很是挂心,既然这边的事情了了,我们也尽快启程回京吧。”
这个时候自然最好就是回京了,不过因为拿不住明乐的想法,柳扬这话说出来就有些惴惴。
“好!”却不想明乐很是痛快的就应了,说着就起身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柳扬道:“让武冈和我一起走吧,我这里有一封信,因为事关重大,得要麻烦你亲自走一趟,先行回京替我交给爵儿。”
“这——”柳扬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那信封一眼,却没有马上接,犹豫了一下,商量道:“还是让属下护送您回京,这封信,我另外安排个妥实的人送给十少爷。”
“不行!”明乐想也没想的拒绝,神色凝重的把信郑重的塞到他手里,“这封信别人去送我都不放心,还是你亲自去!”
柳扬捏了那信封在手,心知必定是事关生死的大事,虽不情愿,但权衡之下,终于还是点头。
“好!我去!”
明乐微笑点头。
柳扬收了信,又想了想对明乐道:“那么就由武冈他们护送小姐返京,往主子那边报平安的信件已经递出去有几天了,主子得了信应该会赶过来接应,路上小姐您自己小心这些。”
“我知道,你放心吧!”明乐颔首,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柳扬这才深吸一口气,拱手准备往外走。
“哎!”见他要走,明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开口叫住他。
“九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柳扬止步回头。
“你身上现在带着有金疮药吗?”明乐问道。
“嗯?”柳扬皱眉,顷刻间警觉起来,目光敏锐的将她打量一遍,迟疑道,“九小姐您——”
重逢之后他就一直觉得明乐的脸色不好,本来也想问那日在盛京郊外她和彭修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几次都被明乐给搪塞了过去。
这会儿明乐突然跟他要金疮药,柳扬心里存了多日的疑惑就再度袭上心头,开始不安了起来。
“你别多想。”明乐笑笑,笑容之间却是一切如常,除了脸色还是如这两日以来那般略显的苍白之外,全无半点受伤或是痛苦的迹象,“我只是随便问问,以备不时之需。你要带着,就给我两瓶,没的话,就算了。”
柳扬对她的话,却是不能全信的。
但是从头到尾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没有发现明显的迹象,而他又不能冒犯去扒了明乐的衣服查看,犹豫之下也就只能作罢。
“我那里有,回头叫人给小姐送来。”柳扬说道,又再狐疑的深深看了明乐。
明乐对他笑笑,他这才半狐疑着转身退出了帐子。
等到柳扬走了,明乐才回到内帐,小心翼翼的解开软甲外面的束腰,手指探到衣服里往背后一摸,指尖滑腻湿润,整个后背的衣服早就被血水浸透。
也好在是被她身上的软甲罩住,再加上一夜的厮杀到处都是血腥味弥散,否则早也就该被柳扬发现了。
昨夜策马从军营出山的时候,因为山路不好走,有一次险些从马背上被摔下来,她就察觉是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没了外人在场,明乐皱眉咝咝的抽了口气,刚想要脱了软甲清洗,忽然听见帐篷顶上有人婉转轻笑:“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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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木有一万,只有九千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