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飞机飞临熔岩河谷的上空。
陆星河俯瞰着这片人类最后的堡垒,心中思绪万千。
他刚满十六岁的时候离开这里以为只是出一次简单的任务,没想一去就是一千个日日夜夜。
熔岩河谷外层被滚烫的岩浆带和陡峭的大峡谷包围,只有两条桥梁通往外界,桥上有重兵把守,重火力覆盖,自人类退守这里已经五十年,从未被异种大规模入侵成功过。
安小若也踮起脚尖看着舷窗外的世界,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基地外,见到的每一个城市都是残垣断壁,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完整的城市。
“舅舅,这里就是你和妈妈以前说的基地吗?”她问道。
陆星河点了点头,然后蹲了下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待会儿不管谁问你什么,你都说妈妈死在兽潮中了,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千万不能透露你妈妈的消息,知道吗。”
“为什么呢,妈妈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来这里?”安小若不明白,洛凝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个小姑娘异种和人类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因为她在这里会很危险,基地的人会杀了她的。”陆星河刚说完就有人在他身后提示他和安小若坐好,飞机要开始降落了。
一阵颠簸之后飞机降落在基地的机场,陆星河下飞机后看到几辆医疗部的车停在外面,似乎是在等着他。
戴望霖从他身后走来:“先做个例行检查,然后送你回家。”
陆星河回道:“我并不记得基地什么时候有这个‘例行’的规矩。”
戴望霖叼着烟笑了笑:“就是普通检查看看身体状况,别紧张,大伙都要做的。”
说完之后他率先上了一辆车然后向他招了招手,陆星河犹豫了一下拉着安小若也跟了上去。
医疗车很快驶离机场向市中心行去,一路上戴望霖风趣的说着这三年基地的变化,比如人口增加了二十三万、岩浆带已经趋于稳定没有喷发的危险、以及原本指配和陆星河结为夫妻的女孩如今已经和别的男人结婚,而且生了一对双胞胎。
戴望霖这边说着,但陆星河像是没有听见,他看着窗外掠过的建筑,看着走在路上的行人,看着基地中央广场的巨大白色天使神像,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三年的时间基地也变化了很多。
陆星河没理戴望霖,戴望霖转而逗起了安小若:“小姑娘,你今年几岁了啊?”
安小若有些紧张的往陆星河身后躲。
“她十岁。”陆星河开口说道。
戴望霖哦了一声,然后笑着问陆星河:“那她也就小你八岁多一点,为什么她叫你舅舅而不是哥哥。”
陆星河淡淡回道:“我不喜欢有别的兄弟姐妹。”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戴望霖,而且安小若眼神不断的闪躲,他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陆星河也知道戴望霖肯定是生了疑心,但只要他和安小若一口咬定,就算他们怀疑也没有办法。
他只想为洛凝争取离开那个小镇的时间,聪明如她应该在发现他和安小若不见后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吧。
车在医疗部的白色大楼前停下,陆星河和安小若被分别带进检查室,检查室外红门和军部的人都在,他们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在意陆星河是否被变异者饲养,是因为一些被救回来的人类都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他们对变异者产生了依赖和好感,所以去年发生了两起严重的变异者入侵事件,而做内应的就是那些被救回来的人类。
戴望霖一开始并没有怀疑陆星河被饲养,直到飞机上他看到了陆星河手臂上的伤痕,那是很新鲜的取血伤口,且陆星河坚称这两年并没有第三人和他们一起生活,所以他有理由怀疑陆星河也对饲养他的变异者产生了好感。
如果最后结果判定如此,陆星河和安小若必须接受记忆剥离治疗。
“请把外衣脱掉。”检查人员对陆星河说道。
陆星河脱下洛凝为他改制的衣物,露出结实匀称的身体以及胸口和手臂上的伤痕,尤其是手臂上他取血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因为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所以很清晰。
机器扫描过他的身体,他眼睛扫了一眼墙上的镜子,然后又归于平静,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处于观察和监视中。
他觉得有些不对,就算是怀疑他被变异者饲养过,但现在他回来了事情应该就结束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大动干戈?
“胸口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你这个胳膊是怎么回事?”为他做检查的医生问道。
陆星河回道:“在外面时间久了有些无聊,所以割了自己几下。”
医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以为是他在外面那种恐怖的环境下抑郁自伤,而这正是陆星河希望他们这样理解的。
“你们怎么看?”戴望霖问道。
“应该是心理压力大自残了,很多去过外面的人都会有这种情况,心理疏导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疗部的人说道。
“沈逆,你觉得呢?”戴望霖看向沈逆,他是陆星河的教官,对陆星河应该最了解。
“他在撒谎。”沈逆眼神如炬。
“怎么看出来的?”戴望霖颇有兴趣。
沈逆道:“直觉。”
直觉并不能判定陆星河是否应该被剥离记忆,但是安小若那边有很大破绽,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进入人类的世界根本不是这些大人的对手,只几个随意的问题就让戴望霖他们判定有变异者的存在。
陆星河也知道骗不过他们,他只是想为洛凝争取时间让她远离那个小镇,但他没有想到这些检查和监视根本不是针对洛凝,而是为他设计的。
戴望霖准备给陆星河的父亲陆铮将军打去电话说明情况,如果换了别人他就直接下达剥离命令了,可陆星河不是别人,他是陆铮唯一活着的孩子。
正打电话的时候陆铮已经出现在检查室门口,戴望霖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行了一个军礼,并将事情经过向陆铮汇报一番。
陆铮听完后也没有直接下达命令,而是推门走了进去,陆星河看见父亲来了立刻转过身将衣服穿上遮住身上的伤痕。
“父亲。”他叫了一声,没有父子之间应有的亲密,这个男人在他的成长中永远都是持鞭人而不是父亲。
陆铮见到儿子还活着,心中激荡万千,他想到了死去的妻子和其他几个孩子,可他也不善于表达只点了点头然后又走了出去。
“剥离吧。”陆铮对戴望霖说道。
戴望霖犹豫了一下:“将军,剥离是有副作用的,除了这三年发生的事,他还很有可能忘记以前的一些,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还有那个小姑娘,一起剥离后帮她找个好人家收养,不要再有联系了。”陆铮吩咐道。
“是。”戴望霖转过身去下达命令。
检查室里,医生接到命令后将陆星河领到另一个房间:“你在外面三年身上可能携带其他病菌,再注射一针抗生素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陆星河知道这是惯例,并没有怀疑:“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女孩呢?她也要注射吗?”
“就在隔壁,她也要的,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嘛。”医生紧张的笑了笑。
陆星河想要快点打完过去照顾安小若,她从来没有打过针,或许会害怕。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医生拿过来的蓝色试剂,纯净的蓝色让他想到了洛凝的眼睛,虽然现在他们分开了,但他已经做好决定以后多出基地外的任务,他相信就算天地茫茫,他和她也一定会再相遇。
药水被慢慢推进陆星河的血管,起初他只觉得头有些疼,可渐渐的他发现关于洛凝的那些记忆在变的模糊,像是一只被点燃了的蝴蝶,随风碎裂。
“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他的手紧紧捏住医生的胳膊,眼神凶狠的问道。
医生吓的后退一步:“没……没什么,就是抗生素。”
陆星河用力的推开医生,他意识到药剂有问题,他的记忆如退潮一般散去,让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不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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