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弟子的打压也是牵涉太广了。”
“那也活该”,虞老太太道:“你固然伤了腿,可又并非是虞家之过,你父亲、母亲连与你族中之人却刻意捂住消息,仍旧派人前来提亲,最后两家亲事不成,便让人造谣生非,说两家亲事早已定下,你落到这般境地,都是因虞家女儿命硬相克男子所致,是你陆家先黑了心,怪不着我虞氏一门。”
“不可能”,陆潜蹙眉道:“我并不知此事。”
他确实不知,想当年他正是春风得意、少年纵才之际,一朝残了腿,直如云端坠下,整个人浑浑噩噩,并不知陆父确实捂住了消息,直接遣人去虞家下了纳采礼。
而虞家接了礼,也准备大办快半之时,虞家有族人传来消息,说陆潜受了伤,实已快不成了,急着娶小虞氏完全是想要冲喜。
虞家听了自然又惊又怒,但到底两家是世交,不能轻言,这才有了虞老太太和虞珵之的陇西之行,要启程时,小虞氏死活也要跟着去,虞老太太已瞧出来自己女儿对陆潜有情,恐旁人说的是真的,更怕自己的女儿犯傻,因把人骂了一顿,关在府里。
这一去,亲眼见到陆潜情形,虞老太太便知这门亲事不能做了,回来便要让人将纳采礼送还回去,小虞氏哭得死去火来,正是年少情痴的时候,一心说嫁过去即便后半辈子守寡也乐意,虞老太太便将她关在闺房里,让婆子看着她不准出门,自个儿则腾出手来料理陆家的事。
陆潜不成了,却还有陆家其他的子弟,虞氏跟虞家老太爷商量,是否从旁的男子里挑个出色的,这样到底不伤两族交情。
就在这个时候,小虞氏贴身的大丫头来禀,小虞氏不好了。
——她有了身孕。
虞老太太得知的时候气得差点儿升天,狠狠打了自己女儿一耳光。
出了这等事情,自然不能让小虞氏再嫁给陆家任何一人,否则成了什么?
虞家又恨又气,自然翻脸无情,陆家被下了面子,不知其中根由,也好一通憋气。
可小虞氏那时还陷在年少的感情中,死活不肯喝药,幸亏虞氏一直把她关在闺房中,未曾出去走动,小虞氏身子偏瘦,穿了高腰襦裙还尚不明显。然而因为事情来回这样一耽搁,她的身孕已近五个月,虞老太太悄悄寻了大夫,却说月份偏大,此时再滑胎太伤身,最好是生下来。
无奈中的无奈,虞老太太借着访亲的由头,将她带出了金陵,暂时送到江都的一处陪嫁庄子上。
小虞氏初时还一心挂念着陆潜,虞老太太看硬的不行,改而松口道:“你若真是放不下陆家那孩子,等此事一完,就将你嫁过去。陆潜死不了,只是腿残了,可你要知道,你嫁到陆家,母亲便不再帮你,你将有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夫君,他不能背你、抱你,下半辈子多半也不能入朝为官,更不能人前显赫,让你受旁人羡慕的荣华和尊崇,多年后,你过得甚至不如族中庶出的姐妹,你见到她们得行礼恭维,兴许还会求到她们头上,你若真想过这样的日子,母亲不拦你。”
小虞氏动摇了。
她生来就花团锦簇,穷苦或许能忍,但最怕看着以前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反凌驾于自己之上。
等后来嫁了沈湛,她成了大司马夫人,陆潜却已销声匿迹,她不是没有偷偷庆幸过,再等儿女长大,世家中几乎以沈家马首是瞻,小虞氏越发觉得母亲当年说得对,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
有些话,陆潜和虞老太太没有细说,但萧澜揣测的明白,他拉着延湄往前两步,到小虞氏跟前,问:“因而,定国公夫人拿着旧物去寻你,想请你想法子救救自己的女儿时,你非但没救,反而怕她将这桩旧事说出去,索性派人寻空子下了杀手?又恐皇后已知悉自个儿身世,不惜派人远去汉中,假扮成匈奴以期灭口?”
延湄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虞氏,小虞氏满脸涨红,直起身子道:“母亲……”
虞老太太此时却是淡定,抬头看向延湄,说:“是又如何?皇上饶了这么一个大圈,不就是想让虞家认了皇后?虞家认下就是了。”
延湄就站在她身前,闻言眉头一皱,显然是触到了她心底的一根弦,她看着萧澜,萧澜轻轻颔首,延湄转身又上了金阶。
萧澜往偏殿的隔门处瞥一眼,道:“老夫人错了,今日来,是要让你死个明白。皇后没想过认虞家,朕更没想过。大司马,朕要你判的便是此事,谋害皇后,该当何罪?”
隔门处,沈湛、沈元初,傅济、傅长启已全自偏殿中出来,小虞氏脸色一白,下意识叫了一声:“老爷。”
沈湛步态稳当,沈元初和沈如兰却整个人都傻了,无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沈湛面色未变,一揖,沉声道:“谋害皇后,自然当斩,且处极刑。”
萧澜挑挑眉,此时,延湄已自金阶上下来,手中提了萧澜的天子剑,一语不发,剑锋便直接架在了虞老太太的脖子上。
虞珵之吓得噗通一下便跪倒了,虞氏也大惊失色,跪行几步,一把抱住了延湄的腿,失声道:“皇后娘娘,这是你的外祖母啊!”
第111章垮塌
虞氏一声出来,沈元初和沈如兰都是浑身一震,沈如兰捂了捂嘴,无措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沈湛闭目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延湄盯着虞老太太打量一眼,说:“呸。”
虞老太太犹自嘴硬,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有何证据说老身谋害皇后?”
“自然有”,萧澜招招手,花生捧着托盘过来,萧澜把东西扔到她跟前,道:“这些都能查出与虞家有关,另外老夫人派去的一队人有几个是否迟迟未归?你以为他们自尽了?可惜未能,他们眼下正被关……”
他话没说完,听见虞氏一声低呼,沈元初和沈如兰也赶紧扑了过来——延湄根本就不管证据不证据的,她只知道萧澜说查明了就一定是查明了,她不爱与虞老太太啰嗦,压着剑柄,剑锋前送,虞老太太登时见了血。
虞氏这下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死死抱住延湄的腕子叠声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您放了老太太,她是您的外祖母,外祖母!”
沈如兰也哭了,可又有点儿怕,死死咬着嘴唇,两手扶住虞老太太,不知怎么办才好,沈元初摸了帕子忙先给虞老太太按在脖颈上。
虞老太太愣愣看着延湄,刚才那一下她没反应过来,这时方感觉到疼,缓缓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两个指头沾了血。
直至此刻,虞老太太心底终于泛起了惊惧——延湄是真的不想认虞家。
她之前一直不曾真正怕过,有一层原因就是她知道萧澜即便要追究此事,可等延湄的身份揭出来,归根结底是与虞家有血缘的,小皇后若想认亲,是伤不得她这个长辈的。
傅家虽然如今已成了高门,但到底不如他们这百年世家来的尊崇。
只是不能让小虞氏认,得想想旁的法子。
虞老太太先前,脑子里打得都是这个算盘,就算延湄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没觉得延湄真敢——平日里,沈如兰也能舞几下剑的,可要真让沈如兰抹人家的脖子,她下不去手。
更何况是延湄?
虞老太太量她没那个胆量。
然而这时刻,凉意慢慢袭上心头。
延湄敢!
刚刚若是不小虞氏一直紧张地盯着她的剑,抱住她的手时往前扑了一下,虞老太太可能已被她抹了脖子……想及此,她手颤了颤,缩进衣袖里。
殿中一时紧张极了,虞珵之满头的汗,除了沈如兰哽咽的声音没人说话。
延湄被虞氏抓着腕子,皱皱眉,烦躁说:“松开。”
虞氏并不知道她不喜生人碰触,泪淌了满脸,抽抽噎噎地商量说:“是母亲错了,你听我与你说。”
延湄见她不松,换了左手去拿剑,举起来便要挥,沈湛此时低喝了一声:“撒开!”
小虞氏情急地往后一倒,仰摔在地,一条袖子被她划破,煞白着脸直喘气,延湄看她一眼,平平道:“你不是。我母亲,被你害了。”
她说完,弯腰去薅虞老太太的领子,实际上,她大可不必自己动手,宣一声,禁军便冲进来了,且萧澜就在身边,哪里用得着她动手?但延湄不,她固执地把虞老太太拽起来,剑尖再次指向她的喉咙,话却是对小虞氏说的:“杀我母亲,谁下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