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玉一如当年般粉润。
可被血沾染了十年,即使重新洗净,依然洗不去已经渗入玉髓的血,纯白的絮状暇丝被染成了血红。血和玉已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掉。
芙蓉花生出了血脉。
王荷荷对着铜镜,将芙蓉簪插在如墨发髻上。
黑发如墨,露出一点微红的芙蓉花。
“夫人,”木桃看着镜中的女子,“您是一家之主,只戴这么个素净的簪子,不太好吧?平白地叫那些势力的婆子们嚼了舌头……”
王荷荷望着梳妆台上一匣子金光灿灿的金饰,拾起一个海棠花纹金簪在手里颠了颠:“如果只能靠这些东西让人家高看了去,才真是不好了。平日里在家,简单些就好,带这些东西,压得我头疼。”
木桃从小看着她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说不动她,可还是心有不甘,只得惋惜感叹:“我们知道夫人的习惯,可旁人不知道,二少爷那乳娘说您总是打扮得这样寒酸,行事怪异,哪里像是侯府出来的世家贵女,说您冒名顶替……”
木桃突然缄了口。镜中女子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但看见的一瞬还真是叫她不由地一颤,不免惴惴抵打量端玩宫花的女子,仿佛自己看花了眼。
王荷荷见木桃呆愣,柔声道:“只要是实话,就不算议论旁人不是。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呢。”
“是,那婆子说,说您容貌太年轻了,身子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还会武功,哪里像是公主之女,武夫之女还差不多!这还不是最难听的呢,她还私下编排说您不是老爷的原配,只是因为长得像,才蛊动了老爷,鸠占鹊巢,您听听这昏话……”
王荷荷耸肩笑了两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啊呀!木桃啊,她们不知道我有阿翼那样的侍女,也怪不得她们。说到底,也不过是羡慕我年轻,心里不平衡,总得说点什么好发泄!你也别太担心,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我也是这样嘱咐木香她们的。”木桃见她要起身,连忙给她披上白狐大氅,“夫人,外面风大。”
“走吧,陪我去院子里看看孩子们。小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这两个孩子每日醒的倒比我还早。”
王荷荷按了按领口的绒毛,走出房间。
落满金黄色叶子的院中,有两个孩子正在用木剑比试。因为都是初学者,招式稚嫩,却都特别认真不肯认输,难免有些无用的动作做得夸张了些,连脚底的落叶都掀起来了不少。
王荷荷笑着对木桃比了是嘘的手势,悄声绕到了杨树后,无声地看着两个孩子。
郭曜明显落了下风,呼吸急促。相比之下,郭旰呼吸平稳,虽然面色泛红,可依然还能坚持一会儿。
体力不支的郭曜只能招架,却没了还手之力,连连败退,步子也都乱了,很快就被郭旰瞅准了个空子,一剑便朝郭曜的脸劈了下来。
“大少爷!”
王荷荷看得正来劲,没想到被木桃一声吼生生给打断了。
郭旰的剑自然也停了下来。
“大少爷,没事吧?疼不疼?”木桃连忙扑上去护住跌坐在地的郭曜,狠狠地向郭旰吼:“你做什么!”
郭旰冷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突然看见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的女人,不禁顿住了脚步,红了脸呐呐道:“我,我……”
“曜儿累了,”王荷荷无视郭旰,走到郭曜身边,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浮土和叶子,“去跟木桃姐姐洗漱,娘亲给曜儿做了好吃的!更了衣就可以用早膳了!”
“嗯!”郭曜笑盈盈地点头,望着一旁的郭旰,“二弟也一起吗?”
王荷荷伸手拭去郭曜额头的汗,看着被汗水打成一缕一缕的鬓发,不免心疼,“曜儿乖,旰儿要去和姨娘用膳,旰儿如果在这里用膳,留下姨娘一个人,姨娘会孤单的。”
“那姨娘也一起来好不好?”郭曜环抱住她的脖颈,小脸埋在白狐绒毛中,“娘亲做的饭可好吃了,我想让二弟也尝尝!”
“我不饿。”
郭旰冷冷道。
王荷荷拍了拍郭曜的小脸,“去吧。”
郭曜有些失望,可还是笑着向她挥手,“嗯!娘亲我马上就回来!”
直到郭曜被木桃牵进了屋,王荷荷才转过身,踏着落叶走到郭旰面前,弯下腰握住他的木剑。
木剑坑坑凹凹,还有不少倒刺。
“昨天忘了问你,”王荷荷颠了颠手中的木棍,“这是你自己削的?”
郭旰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王荷荷低头看着郭旰被扎得通红的小手,“初学剑就应该用好剑,才能更容易找到手感,这个就不要用了,晚上叫你爹爹给你削一个好的。”
郭旰倏然低下头,呐呐道:“爹爹才不会给我削呢……”
王荷荷轻叹一声拉过他红肿的小手,从衣袂中掏出药膏给他涂上,“你爹爹一定会给你削的!他都没有给曜儿削过呢!”
“真的?”郭旰突然抬起头,期冀地看着她。
“真的,曜儿那柄剑是别人给他削的。”王荷荷收起药膏,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时辰不早了,回去用早膳吧!”
“你为什么不骂我?”郭旰突然喊道。
王荷荷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再次走到他面前,沉声问:“我为何要骂你?”
“我……”郭旰小脸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