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就是没了手,他还是当年那个可以意气风发,也可胡作非为的谢家二郎。
他失去的只是手臂,而不是他的人。
“不过,大兄,”谢晋庆又是凑到兄长面前给自己拉保障,“阿姐若是不疼我要训我,你可得来救我的命!”
看着弟弟那双黑得发亮,但生气勃勃的眼,谢晋平怔了怔,尔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的心又疼又欢欣,还有那么一点的释怀。
无论二郎为他付出了什么,二郎都觉得那是应该的,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是用他的方法告诉他,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原本啃噬着他心的痛苦与折磨在这一刻又淡了一些,谢晋平伸出手给弟弟的披风拉好,心中再痛苦不堪,心思再千转百回,他脸上依旧还是一片淡然,“别胡闹。”
一如十年前,一如很多年前,叮嘱他莫要惹他们姐姐生气一样的口气。
“啧,跟你说不通,你记得我说的就好。”谢晋庆说罢就跟着马车出去了,外面他那匹他从他姐夫那强要来了的战马正等着他,他一出去就翻身上了马,威风凛凛坐在了上面,护送着他阿姐的马车回了国公府。
路上看到他的行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谢晋庆都乐呵地听着他。
他拜的是当今的国师为师,耳目比一般人要聪敏无数,所以那些可怜他,说道他,甚至妒恨诅咒他的话都听得清楚。
马车内的谢慧齐偶尔也能听到几字半句——京城并不是齐国公府的,人的嘴也不是那么好堵的,总有不怕死的人为了把话传到他们认为的所谓重要的人物的耳朵里恶心他们,就如国公府的马车路过酒楼时,上面不知道哪个久考不中的迂腐书生,或者被人指派的正义人士不忘拔尖了嗓子高声大呼齐国公府的不是和谢家二郎的报应之说,就差冲到她面前来告诉她说她有个残废弟弟,齐国公府休想一手遮天。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她家国公爷提拔了几个人,得了几个人的感激,就也得了那些不被征用的人的恨,谢慧齐也是想过,弟弟们不愿意现在就被封赏,也是为了他们姐夫着想,暂避锋头。
谢慧齐的马车一路进了国公府,下人们的脸色不太好,当主子的倒还是云淡风轻,谢慧齐领着弟弟回青阳院时,看他脸色如常,嘴角依旧噙着笑,忍不住笑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她的弟弟,他们父母生出来的好儿郎。
齐国公晚了妻子半个时辰才归家,身后跟着他的那一串儿子。
他们进来时,谢晋庆正在试他二婶给他亲手做的长靴呢,一见到大外甥一身的恶臭味进来,他不禁捂了鼻子,眼睛转得飞快,等看清楚了外甥们身上臭的臭,脏的脏,最小的那个手背肿得老高,眼角还含着泪后,嘴里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觉得这时候他若是敢搭一句腔,他的下场比他的小外甥们绝好不到哪里去。
谢晋庆非常识相,眼明手快地挪着屁股就到了坑边边,没敢坐在主位再跟伯母二婶撒欢讨疼爱了……
“祖母……”那眼角还含着泪滴的小霸王齐润这时候哀哀凄凄地叫了人,“二祖母……”
声音悲切得很,足以能绕梁三日。
他说着还不忘把两足被揍得肿得老高的肉手伸了出来,本来只含着泪滴的眼睛此时全是眼泪,让他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是可怜了。
齐国公冷眼看了他一眼。
那小肉手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立马就缩回去了,小霸王还努力抽了抽鼻子,没让眼睛掉下来。
他阿父说了,敢告状,敢哭,明天接着打。
“祖母,二祖母,阿娘……”齐润努力不哭,一个个叫着,试图不说出他阿父欺负他的话来,也能让家里的人帮他做主。
谢慧齐正坐在一边在看帐册,见到他们进来,也只是站起来解了国公爷身上的狐披,对大儿子跟小儿子视而不见,只牵了乖乖站在兄弟中间的二儿出了门,交待了门边的小绿带着他去洗漱,又跟下人吩咐了摆膳,就回了屋来,坐到了齐国公的身边。
正窝在一边商量着二郎过年穿哪身新衣裳好的齐容氏,齐项氏自打儿孙们进来,嘴巴皆微张,愣了。
小孙子诉苦,可被齐国公一进来就扫了一眼的她们这时候也是不敢多话,两个人也是坐立不安得很,她们也是知道小孙儿太霸蛮了,而他们的长孙儿在外那也是个一呼百应的主子,齐国公好多年都没出的风头,近两年都被大孙子出了,而小孙儿若是不管,出去了要是横行霸道,那他们齐国公府就热闹了。
两个老人家齐齐把眼睛望向谢慧齐。
只有最大的齐璞不以为忤,他今日被罚骑马单兵作战,以一对二十,被心狠手辣的禁卫军逮到了泥地揍了一圈出来还不许他换衣,他也无妨。
他长这么大,就没什么事是他没做过的,何尝怕那几句闲言碎语,他阿父想挫他的锐气,最好是还有点别的招,若不改明天可别让他逮着时机,刺他老矣。
谢慧齐一瞅他们那大儿子那微笑淡定什么事都不放在身上的脸就觉得碍眼,这孩子从小就怪,怪到了如今一点也没变,气她不算,还老气他阿父,恨得她牙痒痒的,却又拿这油盐不进的儿子没什么办法。
儿子太聪明了,真没什么好处。
谢慧齐扫了大儿一眼,这时候婆婆二婶盯着她眼睛就不打转了,她也只好朝那试图还想把小肉手放出来博同情的小儿子淡淡道,“怎么了?”
“阿娘……”一得到回应,齐润马上迈着八字步过来了。
他屁股被揍肿了,现在走路好辛苦,他阿父还不许护卫抱他,真乃一代凶父!
“别!”谢慧齐马上把手放到了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他们的丈夫手里。
“呜……”齐润扁了扁嘴,委屈地朝祖母们一踉一跄地跑去,“祖母祖母我的亲祖母……”
齐国公眼睛跟着他走,看着他扑到了祖母的怀里,眼睛顺带扫了缩到坑角不言不语的小妻弟身上。
谢晋庆一看他姐夫扫到他身上,马上垂下头,心里盘算着救外甥们于火水之中的计策与胜算。
“怎么了?”谢慧齐再回过头去,看向自家国公爷,口气温柔甜美得很,眼睛也是柔了。
她这明显语气截然不同的话一出,就见低着头的谢二爷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小国公爷也是讥俏地翘起了嘴角,舅甥俩还心心相印地对视了一眼,很志同道合地满脸的嘲讽朝齐国公看去。
只是他们一看,正好对上了齐国公看着他们的眼。
齐君昀是妻弟一眼,大儿子一眼,两个人上下都看了一眼,嘴角也是泛起了温和的笑,眉毛也是略略往上扬了一扬,“你们俩人若是有话要说,出门好好说会。”
此时寒冬腊月,一入夜,寒风吹得树头呜呜作响……
“姐夫,我……”谢晋庆很想说我没什么话好说的,但一对上他姐夫那眼睛冰冷的眼,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又没搭腔,就对个眼神就这样了,还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悲愤的谢二郎自认倒霉地下了坑,裹好披风,朝外走去的时候,眼睛还往他阿姐身上瞅,但瞅了好几眼,也没见他阿姐看他。
“你不出去?”见大儿子还站在中间散发恶臭味,齐国公抬了抬眼皮,朝他淡淡道。
被人打了一天,还冻了一天的齐璞闻言抬起眼睛朝房顶看了一眼,在心里低咒了一声,他没他小舅舅那般天真,还以为他那唯夫是从的阿娘能救他一命,干脆转身就大步出门寒风而立去了。
“这……”他们出去了,齐容氏轻咳了一声,朝一脸冷洌,刚才让她都不敢出声的儿子小声道,“二郎身子骨还没好全呢。”
“是啊,是啊。”齐项氏这时候也只敢附和,不敢说太多。
她也是今早才从下人的口里听说他们家的小国公爷带着弟弟们喝了酒不算,还把大忻朝一半的王公贵族家的小公子们都灌醉了,有人回家去还得了风寒,高烧不断,想来这些人不出两天,都要上府来找麻烦来了。
她也是拿她这个大侄孙儿有点发愁了,如侄媳妇所说,这天下就没他不敢干的事。
而小公子齐润见大哥都被赶出去了,眼睛一溜,小身子一弯就跪到了地上,跪坐在两个祖母的中间,扯着她们的裙角拦住了脸,屏住了呼吸,想装作自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