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姐,天家的人是不管我们那些苦楚的,我若凭一时意气残害血亲,大仇固然得报,但赵润日后必不敢再用我。外祖父为赵氏的江山辛苦一辈子,只得母亲一女,纵然顶着一个威名显赫的外姓王又有什么用,才驾鹤西去不足一年,那些人便要将母亲生吞活剥。我们相依为命,受尽苦难,几乎家破人亡,这样刻骨铭心之恨,能放下才是凉薄,我忘不掉,为了母亲和你,也为了……无辜的南贞,我放不下,更不想做什么好人,那些人就该为自己的无情付出应有的代价。”
良骁的亲人,如今只有大姐和珍珍以及……三星观里的那个疯子。
良婷安杏眸渐渐红了,沁出两行清泪,轻轻握住良骁的手:“可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那毕竟是突厥人,万一掌控不了岂不是……”
“姐姐多虑了。”良骁笑道,“这种事我怎会亲自出面,自是交代给能做这件事的人,那突厥人并不认识我。他也有他的信仰,为了部落和更重要的东西,他不在乎牺牲一名大齐官员。也许看着大齐的官员窝里斗还在偷乐呢。”
“既是如此,岂不有损大齐国威,二郎……”她有些不安,却见弟弟眸中狠厉一现,低沉道,“那不过是个死人,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良婷安不由打个冷战,这些年,二郎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早就变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抱着她的腿喊姐姐的单纯幼童。
可是他一个人挣扎到现在,不沾别人的血,那就只能让别人沾他的血了。想到这里,她虽热泪盈眶,却是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
饶是善良柔弱如她,心肠实则也早已坚硬如铁。
她供奉神佛,茹素一生,也不过是为了弟弟,为了衡南王最后的这一点血脉罢了。
又怎会怜惜残害生母和兄长,逼疯生父,遗弃幼弟与她的所谓的亲人。
可是外祖父留下的势力毕竟见不得光,再加上良骁这些年有心栽培,积累至今恐怕规模不容小觑,良婷安沉吟片刻,低声道:“二郎事情结束以后,你还是收敛一些吧,赵润并非等闲之辈,他如对我执有妄念才对我们姐弟二人宠信有加,总有一日,我怕惹恼了他……”
她不可能入宫服侍他的,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倘若良骁是个有野心的,将姐姐送与赵润,将来一个独宠后宫,一个权倾朝野,那也未必不可能,但那必然又是另一个江陵良氏,迟早倾巢。他年不过在史册留一笔祸国妖姬和乱臣贼子罢了。更何况他爱重姐姐,怎会舍得令她不快乐。
当年赵润放弃良婷安虽是情非得已,但良婷安理解他,他只能在权利和女人之间选择一个。如今,时过境迁,经历过那么多现实和冷酷,早就回不去了,那个青梅竹马的润郎只停留在那段风花雪月的少女时期,而她,心已沧桑,家里还有个孩子即将出生。
翌日,良婷安用新栗蒸了几样糕点命人送去鲁公府,一份给月华堂,那毕竟是长辈,即便心中有恨,她也不会落人口实,在孝道是被人诟病,另一份送给良骁,他的衣食住行自有东珠料理,应是最妥帖不过,但慎德园的厨娘做不出良婷安这般酥软刚刚好的新栗糕。也只有她做的,他才会多吃两块。
却听帘外有人小声争辩,原来是琴儿和香姨娘的小福。
再有二十八日就到预产期,香姨娘情绪不稳,最近总是失眠,每日都要黎至谦前去陪伴方能安睡,为了黎家这点血脉,良婷安并不小气,甚至对她的吃穿用度一再宽松,钱财于她而言都是小事,但香姨娘的肚子太大了,连稳婆都叮嘱过肚子不宜过大,且又是头一胎,当小心为妙。是以,良婷安便吩咐她注意饮食,命厨娘将每日不断的鳆鱼炖鸭汤改成清淡一些的三鲜芦笋汤。
殊不知这芦笋最是金贵呢,当季的时候普通百姓都舍不得吃,何况是不当季,纵使普通官员人家一个月恐怕也舍不得吃上三回,良婷安却每日里供她吃足,按说已是仁至义尽,谁知香巧却在屋中哭泣不已。
自身体大好不再呕吐后,她的肚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想吃荤,吃不得蔬菜,主母却断了她的鳆鱼炖鸭汤,说也不说便换成了一碗寡淡淡的素汤水,只飘着两片火腿。虽说她这段时日早就吃尽了珍馐美味,并不曾缺着什么,可是心里缺啊,越近临产便越缺安全感,主母这样待她,定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给她眼色看呢。
她无缘无故落泪不止,黎至谦不甚烦扰,又恐伤了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儿,只能压着火气哄她两句。香巧受宠若惊,少不得又生了两分恃宠生娇,竟异想天开的开始试探到底是怀着金宝贝的自己重要还是不能生蛋的主母重要。
她便啜泣道:“也不知肚里是个什么讨债鬼,害得我夜不能寐,吃什么都不香,唯有那道鳆鱼炖鸭汤甚合心意呢。”
黎至谦皱了皱眉:“你肚子太大了,少吃些油腻吧。”那鳆鱼肉质鲜嫩,饱含油脂,实在不宜多吃。
“可是奴家饭量小,连米饭也不过小半碗,大不了不再吃点心,就是要喝这道汤嘛!”香巧含娇带嗔。虽说自从怀孕后她丰腴不少,肚子大了一些,但丰腴也有丰腴之美,况且肤白貌美,腿又长,竟也别有一番浓丽姿色。
黎至谦想了想,如果其他饮食控制得当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又恐她再啰嗦,便点头应下。香巧却犹如得了一道圣旨,当晚便遣人去良婷安屋中“宣旨”。可她派谁不好偏派了眼高手低的小福,仗着姨娘怀了金宝贝,如今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以至于传话时的语气多少流出一些傲慢,将请奶奶做的事说的好像命奶奶做什么事,如此一来良婷安的大丫鬟琴儿岂会善罢甘休。
当即便拿出大丫鬟的派头,劈头盖脸训了小福一顿。小福又羞又恼,一时意气用事,便顶了几句嘴,终于惊动了良婷安。
良婷安沉声问:“发生什么事?”声音温而不软,令外面争执的两个丫头莫名生畏,同时噤声。
二人迈入屋中,琴儿将事情原委回禀一番,小福满面绯红,本能的就要矢口否认对奶奶不敬,并且确实也这么做了。
良婷安面容冷淡,耐心的听她否认,直至言罢良久,屋中静默一片。
小福紧张的手心冒汗,奶奶为何不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的丫鬟诬赖你?”良婷安慢慢道。
对呀,她诬赖我!小福刚要点头心口一紧,不行啊,这样回答的话不就等于指摘奶奶的不是,那可就不是两个丫头的问题了,好险好险,差点掉坑里。她吱吱唔唔低头不语。
琴儿皱眉瞪向小福:“奶奶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小福吓得一个激灵,跪地哭道:“奶奶恕罪,是小福不对,实在是太过忧心姨娘,情急之下竟在言语中怠慢了琴儿姐姐,以后不敢再犯。”
“你家姨娘又怎么了?”良婷安心中不耐。
小福便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好像不喝那道汤便要死了似的。而大爷更是担心的不得了,所以特特命她前来给奶奶回个话。
不就是一道汤吗,想吃便大大方方告诉她,何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又是跑去黎至谦跟前儿哭闹,又是遣个不省心的小丫头过来传话。良婷安哭笑不得,对香巧不由也看轻了,淡淡道:“想吃的话厨房自会给她继续上,只一条,她若是个懂事的,就好好掂量掂量稳婆的话吧。”
说完,挥退小福。
邀宠成功的香巧喜不自禁,当晚便喝上了那道汤,其实也没有多么喜欢,还不及此刻愉悦的心情美味半分,但心窍迷了,恋上被大爷宠爱的感觉了。谁知用完晚膳,洗漱好了再床上等了半日也不见黎至谦,踢开被子,一星焦躁渐渐扩大,遣人去喊黎至谦,很快得知大爷在奶奶屋里
气得她怒摔瓷枕,唤小福至身前:“你去跟大爷说我头疼,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小福迟疑了下,只好前去回禀。
且说那黎至谦正在屋中与良婷安说鲁公府的事,气氛平静,炕几的甜白瓷里还斜/插/着几朵新开的玉簪,很是温馨动人,尤其她温顺的神情,认真聆听时漾着动人潋滟的水眸,无不令人心动。黎至谦看的魂不守舍,有一瞬冲动的想要抱住她,哀求一声“安安,我们圆房吧”,可理智又无时无刻不提醒这不是他的女人,是太子都还没舍得下嘴的鲜花嫩蕊,他不能想,也不敢再碰。
良婷安下意识的拿起一片渍了蜂蜜的玫瑰递与口中,柔嫩的唇含住了艳丽的玫瑰,也差点含住了他的命,黎至谦猛然起身倒退一步,深吸了口气。
良婷安抬眸不解的看向他,目光一凝,不禁推开他的手:“不能这样。”
一句不能这样,如冰水兜头浇下,黎至谦喘着气,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只用力抱紧她,不停呢喃:“安安,我抱一抱,不做其他的,就抱一抱……”
良婷安便不再挣扎,任由他圈着,可他终归是个男人,心迷神醉,抱了一会儿低头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