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了会儿,怕声音太大吵到他们,草草收了线。
她踮脚回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这会儿一丝光亮从里面透出来,伴着压抑的争论声。
卢茵脚步一滞,捏紧衣角,缓了缓,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之后她睁着眼,夜静极了。
里面舅舅说:“你消停点儿吧,别把她们吵醒了。”
“听见又怎么样,我说的不对吗,她现在婚也结不成,还霸占老太太给的钱,你看咱闺女两人挤一张床上,不心疼吗?”
隔了会儿,卢正友才道:“我妈给茵茵留的嫁妆钱,你别想。房子都咱住着,你还想要什么?”
“这也叫房子,还没人家厕所大,你也好意思。咱两个闺女,你不为我想,也得为她们想想吧。”
“想什么,又不是儿子。”
“你这什么意思,”李岚情绪激动:“是怪我没给你们老卢家生儿子了?”
“我没那意思……”
卢茵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眼,没多会儿,又不自觉睁开,盯着黑暗里那道光。
客厅里静极了,里面声音传出来有些空旷。
李岚道:“听说男方家把买房子钱退回来了,你和她说说,就算我们先借的,先换套大点儿的住住。”
卢正友不吭声,她重复:“跟你说话呢?”
他被逼急,低喝:“我不去。”
里间传来哀哀的抽泣,好一会儿:“我命太苦,爸妈不在身边儿,嫁个男人还是个没能耐的,两个孩子学费都是问题……”
“茵茵自打工作,哪年不给大可交学费?给你寄的钱还少吗?做人不能没良心。”
“她吃我住我的时候不算了?”
“那这些年也该还完了。”
***
转天是除夕。
卢茵后半夜没怎么睡,早起眼有些肿。
她洗漱完去了趟银行。这几年黔源变了样,经济比之前发达,商场和饭店开了几家,她读的中学已经拆迁,现在是便捷酒店。
卢茵脚步停了停,方向一转,去里面开了间房。
回到家正好赶上中饭。
李岚端着盘子出来,笑着看她,不阴不阳道:“茵茵,大早上就出去玩儿了?小可一直闹着饿,我让等你回来一道儿吃。”
卢茵换好鞋,把背包捏在手里:“舅妈,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说什么?”她在围裙上擦擦手。
卢茵拿出几打钱:“这里有三万,我离得远,一直也照顾不到,多少您先拿着用,”她顿了顿:“大可上学的钱我单给……外婆留下的我一直存着,这个钱我不能动,将来嫁了人,手里总得有点儿才能挺直腰板。”
李岚有点难为情,知道昨晚的话她全都听见,可一细想,她钱都不给了,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索性放开了谈。
“那还挺远的事儿吧,我是想,先把……”
“不远了,”卢茵截住她的话:“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
李岚怔忡,“又有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卢茵模棱两可的答了。李岚问不出什么,苦口婆心劝说一通,完全为她考虑,怕她选错人,碰见刘泽成一样的渣男。
卢茵点头说是。
到最后钱没要出来,她脸有些冷。
卢茵顺便说:“大可小可挤在一起也不方便,我今晚吃过饭,去住酒店吧。”
李岚捏着钱,动作一顿:“是家里床不舒服?”卢茵张了张口,没等答,又听她道:“的确,这破床也该换换了,我睡都腰疼。那吃过饭,让你舅舅送你。”
吃过年夜饭,卢茵收拾了东西出门。
卢正友提着行李,闷不吭声跟在后面。卢家就只剩下卢正友,书没读过多少,很早辍学干苦力,他性子闷,不会说话,老婆说什么是什么,一辈子都被李岚拿捏。
更多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勉强过活。
卢茵见他情绪不高,故作轻松的和他聊了一路,临了塞几千块给他。
卢正友再三推脱,摆手不肯收。
卢茵坚持:“大过年别那么累,给舅妈买件衣服,还有大可小可的零用钱……您收下吧,就当让我安心。”
他最后还是收下钱,一双老眼有光闪烁,深深埋下头:“明早回来吃饭。”
卢茵目送卢正友离开,等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才转身进去。
除夕夜万家团圆,酒店过分冷清,不见半个住客,前台小妹交过钥匙,不免多看她一眼。
卢茵心里不是不难受。人不孤独,有比较才会有孤独,孤独了,会想一个人。
她打开电视,每个频道都在播放春节晚会,外面炮竹齐响,烟花染红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