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冷老盟主掌权之际,何等英雄,何等风光,善待百姓,善抱不平,而今,难得有一脉香灯承传,却是,这脓包如此不长进!”张书生悔恨地道“冷老盟主啊冷老盟主,到此为止,你的心也该真的冷冰了吧?也该真的悔恨当日何必行善了?不死神龙,不死神龙,如今如此,当是神龙也都心死了呀!”
小骨全身都颤抖。
小刀忙去劝解他。
她瞥见小鸟脚步一动,想过来又止住,于是她扯扯唐小鸟的手央道:“小鸟姊,你也来劝劝。”
唐小鸟这才过去,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叫她去诱惑人,可以。
教她去对付人,容易。
要她去杀人,也轻而易举。
──但劝人,尤其劝一个这样心爱的人,却不知从何下手(开口)是好。
铁手忙向张书生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小骨兄弟能不记前仇,化解上一代恩怨,不以冤冤相报,这点反而是难得可贵的情操,在武林腥风血雨睚毗必报,称得上是仁心仁风,反教我等惭愧了。”
张书生本来苦通儒学,为人敦厚,但自纠众上书无效,反而连累乡民惨死,加上赴京受尽屈辱后,深知哑忍容让只有助纣更恣,故而一反常态,行事狠辣,手段激烈,所以才屡屡出言质问小骨,并对他的软弱态度加以讽嘲。
他因受过恕人厚道反招祸之苦,才选择了以牙还牙、血债血偿──他恨小骨的柔弱无定,其实骂的也是当日自己。
而今见小骨濒近崩溃,也自觉用语太重,当然也不为己甚。
所以他把话题一转,道:“我看,正邪对决是迟早不可免。除非邪派有一股内部扳正廓清的力量,不然的话,道消魔长还是魔消道长,终究都得要有分晓!要铲除大将军,他的几名得力走狗,是务必先行歼灭的。”
苏秋坊呷了一口酒,道:“说得对,咱们姑且例举几个对大将军最忠心也最不好对付的走狗,其中‘万劫门’门主‘慑青’是个幽魂式的人物,不好对付。”
寇梁也极熟悉大将军身边有些什么非凡人物,于是道:“‘暴行族’的三名族主:陈大胆、何二胆和文三胆,都很难缠。”
马尔也是大将军的手下,自然也深明“大连盟”组织内的好手,所以说:“我看这次足智多谋的师爷苏花公,赶赴‘老字号’请救兵,温辣子这几人的毒比起唐仇来,又别开生面、另具一格,这才难防呢!”
唐小鸟只说:“最可怕的是‘朝天山庄’的庄主‘阴司’杨奸,他的‘痰盂一出、谁敢不从’、‘喀吐一声,谁与争锋’才是大将军除了大笑姑婆、尚大师外和上太师外的第一高手。”
唐小鸟是大将军麾下的杀手。
她对抗狗道人和雷大弓,为的是救小骨,她从无意要背叛凌大将军。
──所以她也不知道杨奸其实是诸葛先生派去的卧底。
其实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追命和阿里、二转子、侬指乙更不会说。
──因为对一个简直是把性命卖给他任务中的“卧底”而言,愈少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对他而言是愈安全。
张书生则道:“惊怖大将军还有一股在外的势力,那是‘巧手班家’。班家大家长班乃信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他要是过来为大将军助拳,咱们要对付班家的人,就得费去泰半力气,‘班门五虎’传说死于追命三爷之手,这仇已结深了,为了面子和报仇,班乃信也有可能来趟这一趟浑水。”
──班星、班青、班花、班红、班虎本来就不是追命杀的。
“四大名捕”有一个共同的看法:
就算自己是在执行公事,铲除恶人,消灭歹徒,但也不可以说杀就杀、要杀就杀、想杀就杀。
──他们的任务是缉拿匪徒,而不是杀人。
虽然他们身怀“平乱玦”可先斩后奏,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愿杀人。
不过,对这一观念的执持,他四人虽有大同,但也持小异。
冷血年少气盛。他认为对付十恶不赦的歹徒,杀,是在所难免的,杀人,有时候不止是过瘾,还是一种艺术。
追命老于世故。他觉得严肃的事情也大可轻松来做,就算是对付天理难容的凶徒,也不必多开杀孽。
──能不杀就不杀。
铁手为人刚正。他勇于负责,曾以一人独追缉十八名辣手悍匪于十万大山,并也以独力押送十八恶煞返京,沿途击退来迎救及杀害这十八悍徒的人。他一向“秉公行事”只求自己能做到公正廉明四字。
──杀是不能解决事情的。
无情没有办法。他不喜欢杀人。他知道不该多造杀孽,他也不认为杀戮能解决问题,但他还是毫不容情地杀。
──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他身罹残疾,偏又常遇上怙恶不悛的穷凶极恶之辈,而且他又向不能收回他发出的暗器。
追命心知“班门五虎”是谁杀的。
但他不能说出来。
──“班门五虎”一死,大将军手上的“金、木、水、火、土”五盟几乎已全部瓦解。
可是这却与“巧手班家”结下深仇。
──可见“杀”是真的不能解决问题的。
以杀戮使人惧,能惧得几时?有朝一日杀不了,敌人反扑,则一定以杀还治其身,到时才不管他是否有能力掀起神州世变,可以诬人爱国有罪,就算能够杀人灭口,纵使不惜血洗长安,至多只吓怕了人,但折服不了心志;最多换来一时勇退:算你狠,任你狂,却来跟你只比谁耐久;有朝一日,有机可趁,又来动他的乱,镇他的压,才不怕秋前算帐,秋后要命!
追命眼中的凌落石,也不外如是。
但不能任由如斯。
──因为百姓不是刍狗!
──中华精英不能再断丧。
追命别的事向以闲视之,游戏人间,心明活杀,且不管云在青天水在瓶,他都以一念即万世万年即一念对待。
但在大关大节上,他却不可等闲相视。
所以他道:“看来,对付凌落石一事,还是宜从速进行。别的不说,定是蔡京自京师遣人下来翼助之,便已多生枝节、多惹是非、多结仇怨了。”
苏秋坊这才漫声道:“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咱们这番煮狗论英雄,就看是先屠哪一只走狗,宰哪一只鹰犬。打击敌人,要一气呵成,尤其像蔡京一党的人,是决不能手软,一旦容让他们翻身,人民百姓便都翻不了身了。这儿,我向三位请了──”
说着,他向铁手长揖。
铁手慌忙让开。
“怎么──?”
他又向追命深揖。
追命也忙不迭起身。
“这是──!”
再向冷血作揖。
冷血已有准备,闪过一旁:
“不可。”
“我就拜托三位,为民除害;”苏秋坊拱手稽首,泪已盈眶,神情庄重,语重深长“咱们二十万儒士,上京进谏,却落得横尸遍野的下场。二十万哪咤,冒死上书,却只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甚至还不能上动天听。现时当世,败坏腐化到这个地步,已人民不聊生,活不如死了。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要救国救民,必先剜除腐肉,壮士断臂!三位,凌落石和他的走狗党羽,罪不容逭,不必仁慈,请下杀手吧!我代天下万民,在此同请三位诛恶除奸,万毋枉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