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乌沉压下,将原本一色的海天彻底截断。
巨大的浮岛像是海面上漂着的一块龟甲,岛上地面刻着深邃纹路,岛的中心矗立着庞大的蛟神像,半人半蛟的石像举着手中三叉长戟,似乎要穿透天宇。
蛟神的眼眸,像这海面上最纯粹的海蓝宝石,折射出的冷冽光芒带着森冷怒意,注视着岛上的古魔族子民。
古朴的祭坛本是整个蛟海最圣洁之地,此时却已被鲜血染红。
“你们谁敢动她一下,我便将他抽魂剥骨!”
低沉的喝声像蛟海上空变天时响起的闷雷,充满怒恨与杀意。
身着玄金蛟神鳞甲的高大男人站在祭坛正中的蛟神柱下,甲衣之上的鳞片已然斑驳,肩头、手臂与腿上的鳞甲破损严重,甲衣之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一身上下血污随处可见,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
祭坛四周围着数百个手持兵刃的古魔族人,在他的怒喝之下竟都被震慑得后退小半步,看得为首的男修一阵怒起。
在这岛外的半空与翻腾的海浪间,都站着密密麻麻的古魔族人,以及与他结盟的蛟族,此时正望着蛟神祭坛上这场古魔剧变。
看了眼他身边倒下的数十具尸体,这些修士为首的古魔大长老殊夜忽又觉得自己无需发怒,眼前的男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也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他布置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古魔族马上就是他的了。
“殊妄……对不起,我没能替你看好古魔族。”叶素虚弱地倚在殊妄怀中,长发披散如瀑,一身白衣沾满干涸的血痕,原本秀妍的脸庞灰败憔悴。她在这蛟神柱下受了四十九天的苦刑,早已痛苦得神智不清,此时也不过凭着最后一丝气息紧紧揪住了殊妄的衣襟,气若游丝地开口。
殊妄看得心头剧痛。
大敌压境,古魔面临灭族,大长老殊夜为了夺权引得族人在大难关头自相残杀,而心爱之人被缚蛟神柱上受尽痛苦,将被焚干元魂祭神……
就算他知道这一切是殊夜引他出现的阴谋,他也无法再躲避下去。可恨他身上与止戈川川主夜嚣斗法的伤还未痊愈,他闭关百余年也只恢复了七成修为,否则也不至让殊夜有了这可趁之机。
“阿素,别说了,是殊妄对不起你,今日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人再动你一下!”殊妄单手抱着她,另一手紧握着古魔族长象征的三叉戟,温柔的眼神从叶素身上扫过后,落向了身边倒地的修士。
他带来的古魔族修士已都被诛杀,而他所信任的古魔大军又都在蛟海边境与五川大军僵持着,眼下全是殊夜的人,殊夜与蛟族勾结,为了这一天恐怕已等候多年了。
没有人能赶来援助他与叶素。
“哼,殊妄,你枉为我古魔族族长,却为了异修与自己的母族为敌。今日你若执意要救她,那就一起受死吧!族长之位,你不配再当。”殊夜肃然喝道,手中蛇剑剑尖指向殊妄。
“呵,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说废话!就算我死了,古魔族族长之位,也轮不到你手里!”殊妄冷笑着将叶素抱紧,长戟之上闪起冰冷光芒,身后渐渐浮现蛟神虚影。
“不知悔改,那就受死吧!”殊夜狞笑着挥动蛇剑,电光滋拉作响,从他脚下蔓延。
岛上的古魔族人与四周或浮或潜的修士都同时出手,数不清的光芒四面八方的齐齐涌向殊妄,宛如无数插入瓮中的长剑。
平静的蛟海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浪花翻涌到空中,化成急雨打下,水声如炮响,浮岛随着海浪上下翻腾着,像要被撕扯成碎片。
殊妄抱着叶素飞到半空,蛟身虚影将他们笼罩,光芒四绽,抵御着这阵攻击,他手中长戟狂舞不止,挥出尖锐戟刺攻向周围的人。
“困兽之斗!”殊夜断喝一句,脚下电光收拢,化成电网缚向蛟神虚像。
虚像无声嘶吼着,渐渐消失,殊夜蛇剑离手,与众修的攻击聚成一簇银亮细芒,撕天裂地攻向殊妄……
众修合力一击,殊妄必死无疑。
殊夜眉间露出隐约喜色,看着殊妄背过身去,将叶素护在怀中,以肉身为盾。
眼见这细芒将要穿透殊妄的心脏,这海面上的空气忽然轻轻一颤,似蝴蝶羽翼轻扇,只是眨眼间,那轻微的颤动化成可怕威压。
等殊夜察觉到不对时,冷冽的幽蓝火焰早已划破长空,从天际掠来,侧面迎上他与众修合力攻击的细芒。
就见那道银亮细芒如针尖对上炽热熔浆般,转眼无声无息地消融,幽蓝火焰却不停息,直奔殊夜而去。
火焰没有温度,只有阴冷至极的气息,所过之处,时空宛如被割裂冻结。
殊夜骇然,伸手将身边几个族人拍出当了肉盾,他则转身跃飞到半空。
那几个人遇上这道幽蓝火焰,连呼痛惊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连人带魂化为灰烬。
幽冥冰焰,来自九幽的至阴之火,在地狱中被五千亡灵洗礼,早已有了摧魂夺魄之神威。
“迟……迟儿……”叶素迷离的眼眸忽然亮起,枯瘦的手指向天际。
殊妄顺着望去,锐眸随之紧紧眯起。
云端,白衣唐徊,如天地间最锋厉冰冷的长剑,静静站着,几乎要与这片海和天融为一体。
不需避忌青棱,他的归来,带着毁灭天地之力。
“殊迟?!竟然没死?”殊夜逃过幽冥冰焰,站到了烈齿鲸的身上,转身望向唐徊,眼里惊疑很快又被压下,“来得正好,如今这蛟海上都是我们的人,就算再来十个殊迟,也一样要死!”
他说着长笑一声,下令众修再度攻击。
“是吗?”唐徊动动唇,霜冷的声音刮耳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