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满心疲累,在唐徊的力量下,他施不出什么神通,只恍惚间想起旧日种种,最终陷入永无天日的沉眠之地,落到这浩潮识海的一角。
再睁眼之时,萧乐生的眼神已全然不同,如寒夜冷星,再无一丝宠媚风流之色。
这一切,幽禁于冰塔内的青棱,完全不知。
冰塔的日子对青棱而言,像是一卷没有尽头的白色画布。塔中永昼,她已不知日夜更替如何。而冰封一切,她的身体发肤都似冻成冰块一般,就连体内的噬灵蛊都被冻得蛰伏起来不再动弹,那一星天地玄晶母也被冻得没了动静,暂时让她摆脱了爆体的烦忧。
总算是这段时日里所有坏事中唯一件,尚算好事的事吧。
塔门忽然传来沉重一声。
青棱眼也不睁。
这冰塔除了唐徊,无人能开。
耳边只有塔外灌入的风声,与衣袂飘飞的窸窣声,那人从高台之上飞下,走到了她身边。
她头也不抬,直到一只手抓起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起。
那只手掌心的温度与她身体的冰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她周身一阵颤抖。
她转头,一句“唐仙君”还未出口便哽在了喉中,出不来下不去,让她的脸上一片尴尬。
来的人,不是唐徊,是萧乐生。
“跟我走!”萧乐生一声冷语,并未给她多余的解释,拉着她便往塔外走去。
“我自己会走。”她手臂一振,挣开他的手,“要去哪里”
在她心中,只当萧乐生奉唐徊之命,要将她带往他处。只是就这样带她出去,不怕她又狂性大发青棱心中头有些疑惑。
再者,这冰塔由唐徊亲自设的法阵,非他本人,萧乐生如何能开得了这塔门。
不想则已,如此一想,青棱心中忽疑窦丛生,萧乐生说话的语气也与平日大不相同。
忽然间一物盖到了她的头上。
“离开这里!”萧乐生的声音,同时响起。
青棱摸着兜头盖下的男人外袍,正是萧乐生身上银绣纹龙的金袍,袍上还带着他的暖暖的体温,与一丝浅淡的花香,让她心中莫名非常。
这与她认识的萧乐生,判若两人。
“快跟我走,唐徊马上回来了。”萧乐生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碧青长衫,他见她不怎么配合,便不由分说再度拉了她的手,往塔门急走,一面走一面说着,“他想要你身上的秘密,媚术无用,他要行离魂大法。所以你一定要走。”
离魂大法,是修仙界中最为阴狠的拷问方式,以秘术将人元魂抽出,施以魂刑,直至元魂崩溃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而元魂崩溃,这个人就等于废了,纵然肉身不死,也永远是个毫无知觉的废人。
于修士而言,是比死还惨的下场。
青棱眉头一皱,留意到他直呼了唐徊名讳。
但此时显然不是谈话的时刻,若真如他所言,她必须马上走,一刻都不能留。
不管是真是假,再差,也差不过留在这冰塔内,作砧上鱼肉,任人宰割。跟着他走,见招拆招罢了。
萧乐生拉着她到了塔门前,挥手祭出紫炎剑。青棱一直关在冰塔内,灵气未复,此时仍无法施法,他便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没有给她抗拒的机会,踏上紫炎剑,疾驰而去。
青棱裹着他的衣袍,饶是她素来心思活络,满腹计算,此时也不禁满心愕然。
鼻间都是他身上花香,从前站得近便觉得脂味重的气息,如今被这冷风一吹,淡了不少,冰泠泠如雪地梅香,绕得她脑子晕沉。
他身形看着瘦削,可她一靠上去,便能察觉得到他薄衫下紧实的肌肉与滚烫的温度,叫人毫无来由的心跳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从前没见萧乐生如此灼人过啊,莫非他要施媚术将她迷惑
青棱觉得脑袋不太够使,便伸手按上他的胸膛,将自己的脸推离他的胸口,转到外侧,大口呼吸着外界冰冷的空气,将那股窒息般的窘迫感驱散。
“萧乐生,我自己可以站。”风声很大,青棱只得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也不知是风呼啸而过,冲散她的声音,还是他假装没听到,萧乐生无动于衷,仍将她牢牢牵制在怀中。
所幸很快他们就到了山脚下。
一道冰冷的屏障将他们拦住。
“萧上仙,这是要去哪里”苍劲的声音,是属于恶翅冰蛟的。
这一次,萧乐生不用她说,也立刻将她放到了身后。
“站好了。”萧乐生朝她低语一句,便朝着冰蛟朗声道:“恶翅,撤下冰障,我要出山!”
“萧上仙,主人离山之前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恶翅冰蛟生硬地开口。
“本仙也奉师父之命下山!你这恶奴快让开,不要碍我大事!”萧乐生喝道。
他虽说着话,青棱却已感觉到他体力正悄然聚集的灵气,充满了杀气。
山下风声哗哗,从耳边呼啸而过,虽有些绿意,却仍被冰雪覆盖,触目所及,虽无他色,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蛟,俯在雪地之上,几乎于白雪融为一体,若不是它背上一对黑翼已然张开,只怕很难察觉它的所在。
这是只修为接近合心境界的蛟。
“对不住了,萧上仙,我只记主人吩咐。你若要强闯,便休怪老夫不客气。”恶翅一振黑翼,拍出一股烈风,朝着萧乐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