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那些天才的智慧,就算齐王发了疯,他们也有办法让齐王做回正常人。”
李密瞬间又恢复了清明,正好听到李丹最后那句揶揄之辞,不禁微微一笑
“如果东征失利呢?”
东征失利?李丹惊讶地看了李密一眼,然后嗤之以鼻,“难道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几十万卫府军主力,一百多万民夫,倾尽了国力打高句丽一个弹丸小国,等于拿牛刀杀鸡,不费吹灰之力。这一仗打赢了稀松平常,打输了才是天方夜谭。另外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圣主和改革派输不起,一定要赢。如果输了灰溜溜的回来,控制不了朝政,改革就完蛋了,所以必须继续打,而继续打在政治上就得妥协,保守派乘势反扑,更有激进势力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痛打落水狗”,那后果就更严重,一旦再输,圣主和改革派就彻底玩完。
“如果太阳当真会从西边出来呢?”
李丹看着李密一脸郑重之色,立即意识到东征战场可能出现了意外,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何解?”
李密说出了段文振遗策,以及圣主实施这个遗策的原因。
李丹想了一下说道,“若水师顺利抵达平壤,水陆夹攻,攻城时间还是较为充足,攻克平壤的可能还是存在,当然,前提是,圣主必须把足够的粮草辎重,通过一千多里长的没有任何保护的粮道,源源不断送到平壤城下,否则几十万大军支撑不了几天。”
李丹越想越怕,他可以肯定圣主绝无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于是心情逐渐沉重,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太阳果真从西边出来了,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啊。怪不得通济渠战场突然变得诡异莫测,原来如此。韦氏那几个老家伙手段厉害,如果此刻不帮齐王逃出东都,某可以肯定,入冬后,圣主肯定要把齐王强行召唤去辽东行宫,囚禁在自己身边,以免被人利用挑起内战,危及到明年的东征。”
“李风云也知道北平侯遗策。”李密忽然说道。
李丹略感吃惊,“齐王告诉他的?这是为何?这对齐王有害无利啊。”
李密摇摇头,“六月上,当某催促李风云向齐王发动攻击时,他告诉某北平侯有遗策。当时,整个东都都无人知道北平侯有遗策,但他知道。”
李丹吃惊了,眉头紧锁,稍稍思索了片刻后,眼里突然掠过一丝震惊,“中枢?这怎么可能?这绝无可能。”阴谋,李丹第一反应就是阴谋,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森冷的杀气,内心深处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旋即,他想到什么,急切问道,“他为何告诉你?他告诉你的目的是什么?他的身份非同寻常,你可曾暗中调查?事关重大,你可曾向东都、向西京求助?”
李密点点头,“某曾推演过他的身份。”
“仔细说说。”
李密一一述说,不敢有任何遗漏,毕竟李丹的年纪、阅历、政治经验摆在那里,只要给他足够详细的资料,他的推演肯定更有说服力,更接近真相。这也是李密没有直接返回东都,而是绕道跑来宋城向李丹辞别的重要原因。
李丹反复推敲,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白发贼曾告诉你一个重要讯息,但你在推演中却疏忽了。”
李密目露疑惑之色。
“南北大战。”李丹说道,“白发贼曾告诉你,东征与南北关系紧张有直接关系,而东征假若接连失利,南北大战的爆发就不可避免。一个部署在大漠的秘兵的确能看到这一点,但这个秘兵如果与中枢有联系,那么很显然,与其有联系的应该是闻喜公(裴世矩),而不是邳公(苏威)。”
李密豁然顿悟。近二十年来,裴世矩始终是主掌中土国防和外交事务的中枢重臣之一,尤其自圣主登基后,裴世矩更是成为主掌中土国防和外交事务的中枢第一人。
秘兵身份,与裴世矩有密切联系,出自山东豪门,与圣主、宇文述仇怨甚深,于是李风云的秘密若隐若现了。
叔侄两人四目相顾,不约而同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安平公。”
安平公李德林,出自赵郡李氏,山东第一鸿儒,海内知名,高齐旧臣,齐亡后入仕北周,再辅佐先帝。李德林与裴世矩的从政经历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名气大,一个名气小,一个官职高,一个官职低。两人的年龄差距虽然较大,李德林年长,又是儒林泰斗,但因为经历相同,政治利益一致,两人亦师亦友,关系非常好。
开皇中期,李德林倒在了山东人和关陇人的斗争漩涡中。而圣主登基后,李德林的儿子,同样是儒林泰斗、海内知名的李百药因为是“太子党”,又与圣主有怨隙,惨遭报复,以致于连累到整个赵郡李氏汉中房,家族子弟几乎绝迹于仕途。
李密、李丹也是出自赵郡李氏,他们属于辽东房,从血缘上来说有些远,但几百年前终究是一家人,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坊间盛传“李氏将兴”的谶言,一旦此事属实,对赵郡李氏来说就是灾难了,所以下一刻,李丹、李密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封口”,再不去推演追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