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啊!”
赵明英这下也知道了,之前他们几个在幽州王府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位王姑娘了。当时几人说起王淑妃的哥哥王怀路,在十几年间调任多地,最后凭着王淑妃进妃位的机会才调回京城统领神策军。而这位王将军似乎尝到了外戚的甜头,早年曾经试图送女儿进东宫,结果被越灵均婉言拒绝了。原来这位王姑娘,就是那位曾经差点儿踏入东宫的王姑娘啊。
赵明英最是心细如发,此时偷眼看容月的神情,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喜色,显然是为了大军没有伤亡而入城高兴。像王姑娘如此艳冠群芳,又对越灵均的心思如此明显,容月心中会没有一丝妒意么?赵明英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今天是不是会有好戏看?
凉州城也算是西北一大重镇,平时商贩百姓往来不绝,之前开兵见仗,封城三日,早已有客商被困城内心急如焚。此时一开城门,待曹建武迎着越灵均一行人回到都督府休息,凉州城就恢复了一片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只要能不打仗,百姓总是高兴的。
晚间曹建武设宴款待众人,席间自然越灵均坐了首位。原本右手边应当是镇边王卫商,然而卫商推脱身体不适,自己拎了一壶酒两个菜回房间了。最后越灵均右边坐了赵氏兄弟,而左边就空了下来。而曹建武在主人席作陪。
容月身边那个叫莲叶的小丫头原本就身体弱,这一番奔波之下过于疲惫,天气又冷却是受了点儿风寒。莲叶年纪小又是奴籍出身,身体不舒服也不敢说,就怕主人家嫌晦气扔下她不要,只强自撑着。之前在城外容月担心军情并没有注意,这时候一安顿下来,便发现莲叶神色不对,上手一摸额头滚烫。容月才赶忙让莲枝去城里找大夫看病,这一番忙碌之下,强按着莲叶躺下休息,又让莲枝照顾妹妹,再看时辰,前面已经开宴一会儿了,容月这才赶忙收拾了一下去前面赴宴。
容月没迈进大厅就听到里面琵琶声,嘈嘈如雨打芭蕉,气势恢宏,隐约透出金戈铁马之声,正符合在座多为武将的口味。一曲未歇,容月不好打断,便没急着进屋,而是站在廊檐下往里看。就见大厅中央绣凳上端坐着的,可不就是王君雅。王君雅又不同于白日武将装束,穿了一件玫瑰红色的罗衫,下着一条缠枝牡丹纹裙,高挽着发髻,上面插着金灿灿的事事如意牡丹金簪。虽然看不见正脸,只看旁边几个偏将呆愣愣的眼神,容月也想得出今天王君雅是怎样一副雍容华贵的妆容。王君雅怀抱着琵琶,左手轻揉慢带,右手拂抹勾弹,一曲琵琶曲被王君雅弹得风情万种。
一曲奏罢,满堂喝彩,就连越灵均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抚掌,旁边赵明杰更是轰然叫好。王君雅站起身来,对着越灵均那边福了一福,自然而然的便走上前,想必是要坐到越灵均左手边的位子。要说身份,她坐在这个位子可是有些勉强了,王君雅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神策军统领之女,在座哪个偏将副将也比她有资格列席。然而这么一位显然和太子灵均有些联系的美人,若是太子没有异议,别人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王君雅大大方方的抬着头,看了看越灵均的表情,见越灵均自斟自饮,一脸不置可否的神色,便甜甜一笑,把怀里的琵琶递给旁边的丫鬟,四平八稳的走上前去。站在离越灵均两步之遥,王君雅又福了福,清脆的声音响起,开口说道:“不知君雅有没有荣幸侍奉殿下执壶倒酒?”
“不敢劳驾王姑娘。”越灵均放下酒杯,抬手指着左手边的位置说道:“王姑娘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凉州,应当不是为了给本王解围吧。”
见越灵均让座,王君雅一脸喜色,笑容愈发明媚,冲着对面坐的赵氏兄弟施了一礼,才侧身坐在一旁,开口说道:“君雅是奉了父命……”王君雅方才开口,话说了一半,就看见越灵均忽然冲着门口一招手,脸色露出一丝笑意。王君雅诧异的顿了一下,很难得见到太子殿下笑啊,薄唇虽然只是微微了勾起了一点弧线,那双凌厉凤眼中可是明显的含着笑意。不由得扭头看过去,王君雅就见从门口走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步伐轻快,穿了一条水红色罗裙,并没有太多装饰,藕色窄袖上衫,上面隐约透出缠枝暗纹。再看脸上也是素面朝天,清清爽爽一张小脸,一对笑眼,正笑得眉眼弯弯的看过来。
这小姑娘有点儿面熟啊。王君雅正想着,就听旁边越灵均开口说道:“容月过来,又跑哪儿玩儿去了?”
啊,是秦府的小姐,王君雅恍然想起来,太傅府的大小姐,自己小时候见过几次,小时候只有秦家小姐和一帮皇子世子交好,让京城里的各家贵女们好一番嫉妒。只是后来她不是回原籍了么,还以为就和太子殿下他们断了联系,今天她怎么会跑这里来了?而且殿下这个称呼……王君雅咬了咬唇,脸上浮起一丝委屈,叫她就直呼其名,对自己就一口一个王小姐,谁亲谁近明显就分别出来了。
“是莲叶病了,我盯着她看大夫呢,要不然那个小丫头肯定自己熬着不说。”容月见越灵均招呼,便走过来,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规规矩矩福了一福,又给赵氏兄弟见了个礼,结果赵氏兄弟倒是没敢受,欠了身还了半个礼。再往另一边,容月便对上了端坐的王君雅。
哟,要有好戏了。赵明杰捅了捅自己哥哥,使了个眼色。赵明英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微微笑着,心想,别小看秦家小姑娘啊。
“这是王家姐姐嘛,我是容月啊,你还记得吗?”容月笑嘻嘻的歪着头,一脸天真的看着王君雅。
王君雅脸上的委屈早已不见,矜持的笑着,点了一下头,淡淡开口说道:“是秦家妹妹,姐姐自然记得。”
“今天多亏姐姐来啦,免得一场血战。灵均哥哥不好开口,我就替他谢谢你啦。”容月说着对着王君雅深深一礼。
王君雅脸色一黑,银牙紧咬,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这一下更是把自己摆在了外人那边,你又凭什么代表殿下啊。偷眼看了看越灵均,发现他只含笑看着容月,神色并没有变化,竟是默认了,王君雅心里气苦,面子上还只得起身客气了一番还了一礼。心道,看这秦家丫头小小年纪的,是真的天真还是假装的?
容月进来和众人见了礼打了招呼,可眼下却没有了座位,越灵均一边是赵氏兄弟,一边是王君雅。赵氏兄弟是幽州王嫡子,不可能再让位子,如若王君雅不起身让座,容月想坐在这里,便只能坐在王君雅下首了。就算容月岁数小,平日里一副天真烂漫没有架子的样子,可在这正式的宴席,若坐了王君雅的下首,无论从什么上面讲,这都跌了面子。按理说王君雅应当站起来让一让,自己坐到下面,可此时王君雅却手里转着一只酒盏,脸上带了一丝浅笑,端坐着一丝一毫没有要让的意思。
赵明英也没想到这位王姑娘如此明目张胆的要落容月的面子,心里暗笑,还真是将门虎女啊,争风吃醋都不同于一般闺阁女流,这么坦荡荡。实在不行自己就让一让吧,好歹这也是未来的皇后呢。
气氛一时间有一丝凝滞,容月倒是好像没有感到尴尬,还是一脸明快的笑容。
☆、君心难测
容月站在案前,笑盈盈的似乎对眼下的尴尬局面全无感觉,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辫梢,手指缠绕着柔软的发丝打着转,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对哪里都挺好奇。王君雅脸上也是挂着端丽的浅笑,一手端着酒盏磨蹭着杯沿,视线似乎只专注在酒盏上的花纹。两女就这么隐隐对峙起来,甚至连陪在席边的曹建武都浑身不自在,心里有一点儿想要借口躲开的意思。
又僵持了片刻,忽然“啪”的一声,越灵均把酒盏重重的放在了案上。后面几席的偏将们早就偷眼注视着这边的情况,此时见越灵均一副怒摔酒盏的样子,纷纷一缩脖子,正襟危坐,连眼角余光都不敢撇过去,耳朵却都努力竖了起来。越灵均好像忽然发觉面前的气氛似的,猛地把酒盏放在案上,冷冷开口说道:“若是军中点卯,你这可是算误卯了。”
众人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对着容月说她误了酒宴的事情。面对两女相争,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态度呢?若要追究起来,军中最重时辰,这误了酒宴,有时候也能摊上大事儿。这么看来,太子殿下还是要偏向王姑娘了?
“那我这个误了吃饭卯,大帅给定个什么罚?”容月还是那张笑脸,甚至小小吐了个舌头,虽然越灵均这语气冷冰冰的,要换个旁人恐怕膝盖一软就要跪下了,可她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担心。
旁边赵明杰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吃饭卯是个什么东西,这个秦家小姑娘真能编啊。
谁料到越灵均似乎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剑眉一挑,开口说道:“不管什么卯,既然误了,肯定要罚!既然是误了吃饭卯,那就罚你今天没饭吃。”
“哦。”容月倒也没什么表示,微微一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看样子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一旁王姑娘的脸色不由得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看来秦家小姑娘跟着太子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哟,看来太子殿下这是喜新厌旧了,之前还觉得秦姑娘一介女流能跟着太子大军,她在太子心里肯定不同一般,这转眼间,王姑娘一来,秦姑娘就被赶出去了?一帮竖着耳朵的偏将此时心里也是各有所想,在军医官那里容月帮过的几个,甚至心中有些为容月不平。
“站住!你走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认罚?”见容月要走,越灵均却开口留住了。
“那怎么办?不会让我站这儿看你们吃吧。”容月摆出一张苦脸。
“来人,这边加个位子。”越灵均扬了下下巴,冲着自己左手边示意了一下,看着亲兵去取了一个小绣墩放在一旁。越灵均这才对容月说:“受罚也要有个受罚的样子,就这么回去休息算什么罚?今晚你就坐这里负责给本帅倒酒。”
此言一出,王君雅刚刚扬起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明明方才殿下对自己的琵琶颇为赞赏,自己顺势过来要为太子执壶倒酒,却被直接拒绝了,而到了秦家小姑娘这里,却变成了太子罚她倒酒。这是殿下成心给自己难堪么?王君雅紧抿着双唇,偷眼想看看越灵均的神色,结果却正看见容月冲着越灵均一撇嘴,侧身坐在绣墩上,而越灵均脸上面无表情,左手却颇为自然的顺手把容月压在一边的裙角捋顺。王君雅心中气苦,本以为殿下特意给自己难堪就够难过的了,谁知道殿下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顿饭王君雅食不知味,想要拂袖而去,到底还是心中不舍,只好咬牙看着容月一脸不情愿的给越灵均倒酒,还时不时的小声抱怨什么。越灵均倒是没再有什么表示,后来甚至还不管身边的容月,详细问了王君雅京城的情况,王君雅见越灵均眼中还是有自己的,心中稍微舒服一点儿,也就打起精神一一说了。
赵明英在一旁看着王君雅神色略带落寞,但还强打着精神给越灵均介绍京中情况,心中暗叹,真是孽缘啊。好好一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偏偏看上了越灵均这个大冰山。若只是大冰山还罢了,偏偏还是个心有所属的大冰山。真是造孽啊造孽。
越灵均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王君雅的落寞,只是一板一眼的询问自己想知道的情况。京中这几个月来其实还算平静,淳王摄政,处理政事驾轻就熟,大小事务都没有差池,有条不紊。之前被安下弑父杀兄罪名的三皇子,也只是被囚禁在宫中,一时半刻并没有打算马上处置的意思。羽林卫群龙无首,似乎被朝廷分成无数小队,只负责说是保护,实则是看守在京的几位朝廷命官。而之前被软禁在太傅府的秦太傅,据说天天在家吟诗作对,甚至给长乐坊填了几首词,而淳王也过府去看望了太傅几次,离开的时候神色从容似乎两人相谈甚欢。
说道太傅,王君雅倒是大大方方的看向容月,说道:“秦妹妹放心,太傅那边一切安好。”
容月也起身施了一礼算是感谢,笑道:“多谢姐姐挂心。”
王君雅还是看了看越灵均,对于淳王和太傅之间的往来,越灵均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秦容月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王君雅柳眉微蹙,自己几番试探太子殿下似乎都无动于衷,不管是对自己本人还是对乱党的猜测都一副兴趣了了的样子?
放下自己对越灵均那点儿小心思,王君雅还是说起了自己父亲的交代。朝廷一口咬定太子已死,可京中官员哪一个不是精明过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从幽州军北伐到镇边王出兵,京中有门路的官员无不是每天收到无数的线报。王君雅的父亲王怀路驻守京畿重地,也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权衡,此次让王君雅暗中出京,便是最后的试探,如若太子是假,那说不得,平叛的大功他王家也能掺上一脚。若是太子是真,又手握重兵,到时候兵临城下,那王怀路这个卫戍京城的神策军统领,若不来个反戈一击,雪中送炭表忠心,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