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涿州到幽州不过是八十里路,转过天的晌午就到了幽州城门。容月谢过了牛二,又多给了两钱银子,牛二高高兴兴的赶着车走了,便只留下了容月和高长万姐弟两人。
幽州城,北方重镇。
出城再往北不远就是北国和越国交界的地界,只因为幽州王领兵在此地,让对中原大陆虎视眈眈的北国不敢越雷池一步。
幽州城墙高耸,城楼上影影焯焯能看到巡逻的兵卒。城门一队士兵把守,个个顶盔掼甲,手持□□,肋下配刀,站在城门两侧木雕泥塑一样纹丝不动。只有个小校在城门口逡巡,目光炯炯,逐一扫过进城的百姓,偶尔拦下几个人问话,然后又挥挥手放走。被拦下的人也没见多慌张,回了话,见小校挥手,便躬身施个礼走了。再看旁边路过的百姓,倒好像是习以为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惧色,只是各自赶路。混在人群里进到城中,容月才注意到城墙的厚度甚至比京城不遑多让。比之京城的繁华热闹,幽州虽然也是人来人往,可气氛多了几分凝重。
“这幽州王果然不凡,军容如此肃整之下,百姓到也安乐。”容月不由得自言自语。
高长万小胸脯一挺,说道:“那是,赵王爷治军严谨,对百姓可是好着呢。”
容月抿嘴一笑,说道:“这你也知道了?”
“我前几个月还在幽州呀,今年年景不好,幽州王开仓放粮,我还混上了碗粥喝呢,可香了!”
“好,那你知道幽州王府怎么走?”
“当然了!”高长万小脸一扬,说道,“姐姐你找王府的人呀?”
容月点头说道:“是,我找幽州王。”
“找幽州王……什么?你找幽州王?”高长万惊叫一声,看容月瞪了他一眼赶忙捂住嘴,压低了声音问道:“姐姐呀,不是我说啊,咱这样可见不到幽州王。”
“为什么?”容月不解的问道。
高长万一脸无奈,心想我这姐姐看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这话问的这么没常识呢?只好说道:“我的好姐姐,你是要见幽州王啊,王爷啊,又不是街口老王。王爷是咱小老百姓说见就能见的吗?”
容月听他一说也倒是反应过来了,之前自己身为太傅家的小姐,从小和一群皇亲国戚一起玩儿,别说见王爷了,就是见皇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一时间倒是忘了,现在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要怎么才能见到高高在上的幽州王?直接说自己是秦府小姐,谁认识自己啊,这山高皇帝远的幽州,别说秦府小姐,就是自己父亲恐怕也没人认识吧。若是灵均先来了还好,兴许能让灵均听见放自己进去。若是灵均还没来,或是没那么巧正好听到,甚至门下的人根本不给自己传话怎么办?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王府门前更难应对吧。
容月若有所思,和高长万说让他带着找个幽州王府附近的客栈先住下,自己再想办法。
有个机灵的小跟班的日子确实不错,容月没费什么功夫就被高长万安排的妥妥当当。客栈不算太大,不过安静整洁,离幽州王府不过两条街,价钱稍微贵了些,反正卫思齐给的银子不少,容月精打细算的花到现在还剩下了不少,金叶子更是一点儿没动。
卫思齐给的盘缠……容月心中一动,当时卫思齐塞给自己的除了银子、金叶子,还有一个小荷包。翻了翻不大的包裹,那个精致的小荷包格外惹眼,满绣的绛红色缠花枝、金线滚边,虽然小巧但十分贵气。当时没太留意,如今看起来,这其实不太像明贤君会用的东西。打开荷包里面掉出一枚小小的印信——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七公主?托着手里这枚小小金印,容月眉头微蹙,明贤君怎么会拿了小七的印信还塞给我了呢?管他怎么回事儿,反正现在是有办法进幽州王府了。容月脑子里出现一个大胆的计划,虽然是冒险了,不过能见到赵王爷就好了,只要能见到幽州王或是见到灵均,便也应当没人会找自己问罪……应该吧。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应该行得通,容月一招手叫上高长万:“长万,走了,陪姐姐买衣服去!”
幽州王府
今日轮班的王府侍卫长李辉看了看天色,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想想马上就能回家了,李辉心里美滋滋的满是刚娶过门不到一个月的新媳妇,新媳妇人长得标致不说还做得一手好菜,这不到一个月把胃口都养叼了,怎么都觉得王府的大锅饭不合口味。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一般这时候也就没有访客再上门了,新媳妇肯定已经准备好一桌子菜,烫好酒等着自己了。
可惜今天李辉偏偏看到从街口转过来这么两个不开眼的客人,这条街上只有幽州王府独门独户,这一大一小两个施施然走过来的人影显然只能是来府的客人。
李辉把已经解下一半儿的腰刀重新挂回去,抬步下了台阶。老百姓总是觉得王府门前都高人一等,肯定颐指气使,其实李辉他们这些侍卫才知道,能出入王府的没有好惹的客人啊,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慢待了哪一位,哪一位又心情不好记下了仇,所以他们这些侍卫见到客人也大多客客气气。
两个人远远走过来,李辉就眼前一亮,前面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大眼睛翘鼻子,看着就挺机灵,穿着一件簇新儿的天蓝色团花小袄,领口一小圈油光水滑的紫貂绒,毛茸茸的衬着那张小脸儿煞是雪白可爱。小男孩儿后面跟着一个少女,娉娉婷婷的,不大不小的迈着步子,随着脚步,一条荷叶隐花罗裙,裙摆轻飘飘的荡着。上着件鹅黄色窄袖短衫,搭着水红绣金银丝线的披帛,飘逸舒展如弱风扶柳。脸上看去高挑的柳眉,眉心一点朱红花钿,一双笑眼,眼波流转顾盼生姿,薄薄一层桃花妆,更添几分少女娇羞。
那小男孩儿走到近前,拱手一礼问了一句大人安,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封拜帖,绷着一张小脸,煞有介事的说:“丹阳公主求见幽州王。”
“丹阳公主!”李辉一惊,心道,这个时间,先帝最宠爱的丹阳公主不好好在皇宫住着,怎么会跑到幽州来了?眼角余光一撇看到拜帖下面端端正正印着丹阳公主的一方小章,李辉虽然心里觉得此事蹊跷,还是不敢怠慢,恭敬的躬身施礼,就听到少女轻轻柔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丹阳来得冒昧,麻烦大人给赵王叔通传一下。”
“不敢,公主请到厅上小坐片刻。”李辉把两人让到了前厅,吩咐下人上了茶,赶忙往后宅去找赵王爷。
幽州王赵士成这时候正在后宅,王妃刚传了晚膳,今日幽州王两个儿子都去了校场,只剩下老两口在廊上说些闲话。赵王爷一看李辉还是一身当值的官服,一手扶着腰刀,正匆匆忙忙的走过来,朗声一笑说道:“李辉怎么还没回家呢?莫不是夫人今日不在,来本王这儿讨顿晚膳?”
“王爷别开属下玩笑了。”李辉闻言还是咧嘴一笑,然后马上端正了神色,把手里的拜帖递过去说道:“王爷还是先看看吧,前面来了个自称丹阳公主的姑娘。”
“丹阳?”赵王爷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和王妃对视一眼,说道:“如果本王没记错,丹阳今年还不到十岁吧。”
王妃抿嘴一笑,应道:“王爷没记错,丹阳公主今年九岁。”
“来了几个人?看着什么路数?”赵王爷问李辉,顺手接过拜帖一看,倒是一愣。贴上字迹秀丽,猛地一看还真的挺像丹阳公主的笔迹,下面盖得丹阳公主印也和真的一样。赵王爷转而对王妃说:“夫人也看看,这倒是和上次大哥寄过来炫耀的丹阳那张画上的字迹挺像,印也好像真的。”
王妃要过拜帖仔细看了看,然后笑道:“字迹是很像,不过不是。这位姑娘想必是熟悉丹阳的字,不过笔力可是比丹阳好多了。这姑娘是要比丹阳年纪大些吧。”
李辉也得了空插话道:“王妃说得是,那女孩儿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就两个人,除了那个姑娘,还有个十来岁小子。属下看那姑娘的做派可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是高门望族。”
“哦?这事儿听起来倒是蹊跷了。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子,连公主都敢冒充。”赵王爷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王妃连忙站起身,叮嘱了一句:“王爷莫要吓到了人家小姑娘。”
赵王爷挥下袖子,说道:“本王自有分寸。”
☆、幽州王府
高长万扯了扯自己簇新的衣服袖子,又拉了拉紫貂绒领子,觉得新衣服穿得浑身不自在,脖子里也被扎得痒痒的,心想原来自己那四面透风的破袍子可从来没这个烦恼。小心翼翼的凑到容月近前,看着容月一身盛装侧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的端庄贤淑,高长万习惯性的撇了撇嘴,悄悄压低了声音说:“姐姐,我们就这么混进来啦?这也太简单了吧!”
容月横了他一眼,端茶的丫鬟走后就再没人进来过了,容月心里也是忐忑。她自然知道自己端出丹阳公主的名号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只为了能混进王府能见到赵王爷就好,并没有想着能瞒过这位见多识广的老王爷。也不知道赵王爷到底认不认识丹阳公主的字迹和印信,若是直接认定了自己假冒公主连见都不见可就惨了。不过常理来讲,若是来个寻常人也就罢了,来的客人自称公主,不论真假,怎么也是要见一见的吧。
“公主殿下,王爷有请。”方才端茶的丫鬟在门口福了一福,开口说道,“请公主随奴婢去侧殿。”
容月点头答应,给高长万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还是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走出屋。一路跟着丫鬟穿门过廊,容月偷眼打量幽州王府。没有皇宫的雕梁画栋,不像淳王府雍容华贵,也不像自己家里那样精巧雅致,倒是和镇边王府的装饰有几分相像,颇有武将的豪迈大气。不过比之常年没有主人在家的镇边王府,幽州王府面积更是大了不少,天井院子都比京城的王府敞亮,院子两侧更是排着兵器架子,架上刀枪剑戟都森森冒着寒光。
丫鬟引着两人来到侧殿门口,向着殿内报了一声公主殿下驾到,然后对容月说:“公主请进殿,王爷在殿内等候,这位小兄弟便随奴婢到一旁用些点心吧。”
“这……”容月略一迟疑,看了高长万一眼,还是点头应允,见丫鬟带着高长万绕到廊下才迈步进了侧殿。
殿里居中端坐着一人,太师椅后面侍立着方才门口搭话的那个侍卫长,那这人无疑便是幽州王赵士成了。赵王爷穿了一身紫色常服,系着玉带,头带紫金冠,用金簪束着发。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赵王爷身材很是魁梧,相貌堂堂,留着花白的短髯,年纪应该有四五十岁了,不过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看这人随意的坐在那里周身就带着威仪,显然是身居高位已久。
容月进殿见到赵王爷在座,心就放下了,再看殿内空空荡荡并无闲杂人在场,门口丫鬟又带走了高长万,便知道赵王爷早看穿了自己并非丹阳公主。容月也不端着公主的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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