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倒不单单因为赵怀芥元宗太子的身份,更多的,是源于十年前,钦天监的监正,还是活着的国师刘玄。
如今的钦天监监正姓张,在前朝时还只是一介不起眼的八品司历,大梁开朝之后,被刘国师看中在身边带了几年,升为监副。
刘国师无心杂物,在世时监正也只是挂个名头,钦天监内诸多事务,都是张监副操持,验天文,考历法,观日月星辰、风云异象,甚至春秋祭祀,帝王大婚都要他来定日择期。
除了没有正式收徒,张监正如国师弟子也不差什么,且为着这知遇之恩,还要比寻常师徒还更不同些。
赵怀芥此刻,也是一副对待长辈兄长般的模样:“劳烦监正。”
张监正已经年过六十,准备告老的年纪,甚至开年时,便已经上过一次乞骸骨的折子了,陛下也是按着旧例挽留了一次,只等着再上一回,便能辞官归乡。
若不是为了淼淼,赵怀芥也不愿这时候麻烦他。
不过听着赵怀芥这话,张监正却是十分通透的摸了摸颌下银须:“国师于下官有教引之德、知遇之恩,原以为这恩情要带到下辈子去,还要多谢殿下,为下官了却一桩遗愿。”
赵怀芥便也也没在多言,只留下一句不论成与不成,都绝不牵连对方,拱手转身告辞。
离开钦天监后,赵怀芥也并没有着急回宫,上车行出官署之后,不过两刻,便又停至了朱雀大街上,京兆府尹的宅邸面前。
京兆府尹姓何,赵怀芥在此之前其实并未见过,但是这位何公的生母,府上的老太君却是姓赵,细论起来,算是先赵皇后同族的姑母。
他前日便已递了帖子,门口早有管事子弟亲自等着,远远见着马车,便迎了上车,恭敬见礼,客客气气将他迎进了宅内去。
赵怀芥最近这段日子,除了准备离京的车马人手,便是如今日这般,四处登门见人。
从当初被太宗皇帝亲自任命东宫属官开始,教导过赵怀芥的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赵氏的远亲,太宗皇帝时的旧人……凡是人还在京中的,他便都会依次上门,有时会带着些元宗皇帝与明烈皇后的遗物,有时便干脆将托付了蓬莱宫内留下的老人,算是临行之前的安置道别。
人走茶凉,最开始,其实有些人是不愿沾染这位身为尴尬的太子的,虽不敢明面上冷待,也会寻了各种借口不见。
但赵怀芥找的人远不止一个,且恭敬迎客,满心感慨的人,远比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更多,甚至不少朝中重臣,提及旧事都会满面泪光,约好他三日后离京,定会去城外长亭相送。
官场之中,忘恩负义,逢高踩低,决计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好名声。
不过一两日间,几个先前推拒躲避的,便也连忙主动上门,只是对这些人,赵怀芥便也表现淡淡,皆令东宫管事拒之门外,也并不亲自见客。
太宗皇帝的父亲,明烈皇后的母亲,太子的身份,十余年后,还能留下多少用得上的渊源旧人?
从前赵怀芥只是在赵皇后的教导中听闻过,直到现在,才能都一一亲眼见了一遍。
直至日暮,赵怀芥方才回了东宫,看过刚从蓬莱宫中送来的二百亲卫都拿着了刀剑配甲,又看了半卷经文,才洗漱歇息,看来与先前几日都并无什么区别。
但次日一早,乾政殿内,钦天监张监正便亲自进宫求见,言称亲眼见天生异象,有紫气东出,彤光冲天,这般祥瑞吉兆,正应了北境大捷,为天下计,请陛下于圜丘祭天。
祭天的日子,折子上也已经算好,正是三日之后,五月二十二。
与此同时,赵怀芥又是一早出门。
今日他没再上门做客,而是请了葛老太医,带着些蓬莱宫中带来的上等药材,去了长公主府内探病。
长公主仍是缠绵病榻,起不得身,也并不见客,如意楼外,出门来迎的是这阵子都未去上值的苏驸马。
苏驸马命侍女引葛老进楼诊脉,他则留在屋外,将赵怀芥请到了四处开阔的流水亭。
赵怀芥先问了一句:“姑母身子如何?”
“还是老样子,恹恹的起不得身,太医说过是身上无大碍,只是心病,待我告诉她淼淼活着,想来很快能好。”
苏驸马说着,面上又露出一丝谨慎:“殿下,可都准备好了?”
赵怀芥微微颔首:“万事俱备,只等说服公主,后日点齐府上护卫,一并破门。”
说服长公主一点不难,带着府上侍卫带人破门也不算什么。
六皇子再是得陛下看重,日后极有可能托付江山,那也都是日后的事。
如今的箫予衡一介光头皇子,并不牵扯君臣之别。
莫说是为了救淼淼,只单单做姑姑的脾气上来,带了几百家丁护卫上门,拆了侄儿的宅子,多大点事呢?
以当今陛下的性子,听说了也大半不会当真,说不得还会兴致勃勃的当热闹瞧,先去打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再叫儿子给长辈道歉。
但他们要干的不单单是砸了箫予衡的私宅,赌气泄愤。
赵怀芥早已拿到了宅子的舆图,苏驸马这些日子,也已在暗地里搜罗了几十个老练的工匠,护卫们破门之后,便要靠这些工匠们按图索骥,将宅内所有屋舍宅院都一一查过,寻出可能藏人的夹壁暗室。
这是一桩细活,仔细起来,半日都未必能完。
且机会只有一次,为了防止箫予衡府中有暗道,暗度陈仓将淼淼送去别处,他们要将整个绫罗街前后都一一围起,牵扯的也远远不止箫予衡的一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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