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两个,凭什么是她要在屋里躲着?
她还偏要大大方方的出去,说不得还要寻个什么借口,给这对一丘之貉添点堵,多少出了她这一口气!
抱着这个念头,苏淼淼出门时,还在腰间挎了牛皮水囊,内里装着刚灌的沁凉山泉水,打算若是情绪因为箫予衡影响受不住时,就借着更衣的名头,去隔间倒水洗一把脸,好赖能有点用处。
到了前殿之后,分明是六皇子当前,先与长公主见了礼,但苏淼淼的目光,却是第一时间只看向了一旁的元太子。
一身宽大的苍色道袍,上绣白鹤,在山风之中微微飘荡,乌发只用一根乌木簪挽在脑后,立于山间大殿,剑眉薄唇,清隽冷峭,清冷孤高,简直不像尘世中人。
呸,分明都是骗人的!
一个打算着用亲事谋划权势的家伙,算什么出尘绝世、神仙中人?
元太子越是这般澹然缥缈,叫人敬赞,苏淼淼却反而愈是生气,她一双星眸亮的摄人,简直像是燃着火光,
这样的目光,也叫对面的赵怀芥都是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素来都是一派仪范清泠的人,第一次闪过这样明显的迷惑。
没等元太子想明白缘故,见苏淼淼的目光只顾盯着赵怀芥,一旁箫予衡眸色微沉,却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唤了一句:“淼淼,你来了。”
苏淼淼目光右移,箫予衡一身白衣,轻袍缓带,看来也是丰神俊朗的谦谦君子。
这两人站在一处,着白衣的温润如春风,穿苍袍的疏淡若清泉,竟是不分轩轾,平分秋色。
可架不住苏淼淼如今就是一团火。
还是烈火烹油,燃着正旺的那一种,见着哪个都想蹦点火星,什么黑黑白白,全都烧成了灰扑扑才算清静!
苏淼淼紧紧攥着手心,有对元太子的怒气顶着,竟也能扭头避过箫予衡的目光,按着情绪冷冷反驳了一句:“女子闺名不好外露,六皇子还是换个称呼罢。”
[苏淼淼……]
萧予衡面色微微一变,心声阴沉。
若是私下里只有他与苏淼淼两人,箫予衡或许还会做小伏低,温言哄劝几句,但当着赵怀芥的面,箫予衡心下再恼,却也只是淡淡改口叫了一声:“表妹。”
其实叫表妹,苏淼淼也觉着晦气,尤其元太子与她也是一直在以表兄妹相论。
只是这是这亲戚关系是生下来就有的,她自个也不能断亲,苏淼淼再是不满,也只能抿着唇扭到一旁保持沉默。
赵怀芥看着苏淼淼的怒色,便只以为她也是在与六皇子生气。
他原本也是叫苏淼淼表妹的,但既然萧予衡这么叫了,赵怀芥便不愿再出口,只按着昨日说好的约定,也主动出声,作出一幅亲近姿态问了一句:“手上的伤怎样?玉肌膏可还好用?”
手上的伤早好了,只是心头的气还没下。
苏淼淼找到了正主,一双眸子猛地瞪向元太子,简直能蹦出火星:“什么玉肌膏!这样的好东西我也配不上,一会儿就给殿下原样送回去!”
元太子神色一愣,缓缓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反应。
倒是身旁的瑞安长公主扭头看了女儿一眼。
之前苏淼淼对箫予衡没个好声气,长公主虽然诧异,却没有理会,是因为谁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
男女之间,本就微妙,公主也不是那等见女儿女婿吵架,便忙不迭按着女儿低头的“贤德”长辈,更莫提亲事还没定,姑娘家使性子嗔怒几句,男子也谈不上吃不吃亏。
可是元太子的情形却又不同,从前并不算十分亲近的兄长,这样迁怒,便是冒犯。
长公主皱了眉头:“淼淼,怎的这样无礼?”
苏淼淼冷哼一声,扭头不言。
箫予衡看着她,神色晦涩,未置可否。
倒是赵怀芥,仍是萧疏淡然,主动接下了长公主的指责,宁静的不见丁点波澜:“无妨,既是不喜欢玉肌膏,我再送别的。”
这一次,没等苏淼淼再说什么,箫予衡便在心内冷笑一声,径直开口道:“姑母也到了,便议正事罢。”
正事自然是赵皇后入陵的丧仪。
历来皇后的丧仪最浩大隆重的,其实都在刚刚驾崩的几个月里,百官哭丧,小殓大殓,梓宫停灵,出殡安葬,合宫奉主……
以至于正式入陵后的百天周年,都要祭祀奉慰,这样一桩大事从头到尾办下来,花费百万都是寻常,人力更不必提,整个宫中上上下下,都要生生累掉一层皮。
但如今赵皇后都已经入土三年,也不可能将人再从山里请出来,最繁琐浩大的仪式便都过去了。
眼下请神位衣冠入东陵,再有大祥仪式,无非比平常冥庆更隆重几倍,祭品牺牲,水陆道场再大办些。
元太子说起这些时,都表现的十分沉静平淡,只由着宫中操持,因此商议起来便也很是顺利,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剩下唯一一件要紧些的事,便是上尊谥。
箫予衡拿出当今陛下圈定了几个谥号,叫元太子看过。
慈孝二字从都太宗起就是定下的,赵怀芥看了片刻后,便只选了一个烈,前面再添上元宗尊谥的“明”,连在一处,已去的赵皇后,往后便可称孝慈明烈皇后。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字选的好。”
苏淼淼再是生气,也不会这种时候添乱,因此方才商议赵皇后的正事时,都只安安静静在一旁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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