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受这份苦。
“府中有专人管那些人,到时候你只管问他们,做的好了赏,做的不好了罚。”他说了这么一句。
“嗯。”荀氏笑着应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听起来的肚子,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堂上哭声一片,萧佻是被萧斌叫到房里去休息了,但是其他的庶子庶女们依然要坚持,一直到哭晕过去才能够被人搀扶着回去。要是没有晕过去,那么就继续跪在那里嚎啕吧!
萧吉是被冻的打哆嗦,堂上就只有三面墙,寒风一吹,脸上的泪水就差点结冰。他手脚都是冰凉的,回头去看跪在身边的萧闵,萧闵冻的嘴唇都发乌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想要抱头取暖。
这两兄弟倒是想装晕来着,可惜王府里的医官就在屋子里头待命,要是真的哪个哭晕了过去,医官上来可是要对准穴位掐的,要是掐不醒就要上针了。
萧吉想了想医官的那一排排的针,原先想着装晕混过去也不得不打住了。
他哭的早就没有泪了,博陵长公主两兄弟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几回。就算见了,博陵长公主也是一副看不起他们的模样。都这样哪里有甚么真情实意,心里只觉得博陵薨了还是好事,免得有人想着给他们脸色看,早晨哭丧的时候都是揣了胡椒在袖子里,活活把眼泪给逼出来的。
胡椒是从波斯那边传来的,一点点就要好几辆金子。两兄弟袖子里也没揣多少,到了这会包里早已经见空了,一双眼睛也肿的和桃子似的。
靴子里的双脚已经冻僵了,动了动几乎没知觉。萧吉实在是扛不住,他只好抽了袖子遮了脸干嚎,起身往后面去,借口也是现成的,他要去更衣。
人有三急,哭丧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他一说出来,也没人拦他。
萧吉转了好几下,到了一个没有多少人的院子门口,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家人。
家人会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牛皮囊来递给萧吉,萧吉拧开一股烈酒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按道理,这会他该停了酒肉老老实实给嫡母守孝,萧吉也没有给世子难看的心思,但是这天太冷了!堂上三面墙,风呜呜的就往里面灌,跪在里头还要扯着嗓子哭,真心是熬不住。
萧吉赶紧的咕噜噜的喝了两三口,他不敢喝多了,怕别人闻出什么来,喝了三口之后,就让家人把酒囊收回去,家人拿出水囊让萧吉漱口。
这样整理好之后,主仆两人赶紧的走了。
风声呜咽中,一个人影从昏暗的夜色里显现了出来。而后慢吞吞的往另外的一条道路上走了。
公主府中呜咽一片,萧拓已经哭得近乎脱力,兰陵公主见状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哭灵,立刻就让人把他给扛到屋子里头去。
萧拓这样已经一个来月,眼睛里几乎都快哭出血来。平常的饭食只是吃了那么一口就让人退下。兰陵看着这一个来月的时间来,萧拓瘦的皮包骨头似的,双眼里布满血丝,走路身子都在晃,似乎只要风一吹就能直接吹跑。
兰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孝顺是好事,但是孝顺到把自己身体都赔进去,那就是愚孝!兰陵公主在宫中的时候也看了不少汉人的书籍,知道琅琊王氏的一个先祖王祥被后母所迫,冬日里卧冰求鲤。
书卷上头说的煽情,可是她觉得这孝顺把自己孝顺的出了毛病,毁了身体,那么就太笨了。
她不看重汉人那套追求哀痛到吐血的所谓孝顺,也觉得没必要。
“公主。”侍儿端来了一碗蛋羹,蛋羹一路上用水温着,到了这会还是温热的。
兰陵公主接过来,坐在萧拓的面前,萧拓如今一双眼睛通红,她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来,二郎,把这个吃了。”兰陵公主亲自喂他。
“不了,我没胃口。”萧拓摇摇头,伸手就想将妻子的手格开,可惜他一个多月都没有好好吃饭,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哪里还有力气,他抬抬手都没抬起来。
兰陵公主眉梢一挑,“没胃口也还是要用,你这样下去到时候连身子骨都会垮了,就算为了阿家,也要好好用餐。”
“阿家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要是出了甚么事,怎么向阿家交代?”兰陵公主看了看手里的蛋羹,叹了口气,让侍儿换个白米粥上来。
如今萧拓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肠胃受不住蛋和奶,兰陵公主才想到这个茬,白米粥熬的浓浓的,散发着一股甜香。
方才那话说动了萧拓,等到兰陵公主再来喂的时候,他开口了。
一个多月连续着都没有吃好,胃口坏到了极点,勉强着只是用了半碗就不用了。
这会有侍儿从外面趋步进来,“郎君,王府那边有人来见郎君。”
“让他进来。”萧拓躺在床榻上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前头看着。”兰陵公主一听到是燕王府上的人,就不想管。她对博陵长公主,是因为那是姑祖母也是婆母。可是燕王府的那一堆的事,兰陵公主半点都不想沾手。
“嗯,你也多小心。外面风大。”萧拓道。
兰陵点了点头,吩咐几个侍儿要用心服侍之后,就起身离开。到了门口侍儿将狐裘披在兰陵公主身上。
兰陵公主走后,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一个男子被领着走了进来,见到了床上的萧拓便跪下来,“郎君。”
“你来有甚么事?”萧拓连眼睛都睁不开,旁边侍儿用温水绞了帕子给他敷眼睛。
“小人前来,乃是向郎君说一件事。”那人生的面目平平,说话也带着点小心谨慎。
“甚么事?”
“三郎君和四郎君前几日私下喝酒。”那人吐出一句来。
床榻上躺着的萧拓突然伸手将眼睛上的锦帕抓掉,“甚么?!”
“小人亲眼所见。”那人唯恐萧拓不信,将看到那对兄弟找借口跑出来偷喝酒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萧拓听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几息之间,他的脸色却已经变了好几次。
“畜生!”他将旁边小几上的物什统统扫罗在地。
素色的银碗和木箸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屋内的侍儿吓得噗通跪下,室内只听到萧拓因为暴露而粗重的呼吸声。萧拓身体十分虚弱,他从榻上起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掌捂住额头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竟然在守孝里还不忘喝酒作乐,果然是畜生!萧拓咬牙切齿。
侍儿连忙搀扶着他在榻上躺下。
“我会好好赏你,你下去吧。”萧拓躺在榻上道。
男人对着萧拓磕了个头出去了。萧拓没有心情去追问那对兄弟,当初阿娘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就不顾嫡母病重公开宴请宾客。
那会他知道这会兄弟得罪的人太多,他不出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忍不住来收拾他们。可是如今这对畜生竟然在这会饮酒作乐。萧拓忍不了,也不想忍。
此事告到东宫面前也是无用,他看得出来太皇太后和阿娘并不和睦,况且太皇太后实在是太过溺爱这对兄弟。给予他们的早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身份。
算起来,他这个嫡出的兄长在他们面前还矮了一头。毕竟那两个可是城阳王和东阳王,而他不过是王世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