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小榕狠狠打了一个大激灵,面色惨白差一点就吐在了海里。
“不错,虽说你脑子执拗,选人的眼光倒是没差。”
令狐睛明这话意有所指,不过却没有点破什么,他将目光完全放在澹台夭夭身上,咧开红唇朝她和善地笑了两声。
魔祖的笑听起来毫不刺耳,不过配上他那张妖异邪魅的脸庞,再和善的微笑都会变得恐怖绝伦。
澹台夭夭即便心如死灰,在面对这种存在时也彻底吓傻了眼。
她晃晃悠悠栽倒在木舟里,双脚发软根本承受不住魔的窥伺。
“孩子,不用怕,我是特意来此地度化你的。”
令狐睛明此刻旁若无人,黑云缓缓朝澹台夭夭靠拢,澹台夭夭浑身无力生不起一丝忤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尊亘古老魔缓缓逼近。
“孩子,贫僧这几日在泷地洞辩难,忽感魔心不稳涟漪涌现,我张开魔眼俯察人间,见到你泯灭良心甘愿入我道门,这让贫僧倍感欣慰,因此特地显化于此度你入我门庭。”
这番话说得意思再明显不过,澹台夭夭却根本没有回话的勇气,倒是季常侍此刻奋起血勇,一把扯开镰鼬佛光暴涨,借着修为显露朝魔祖厉声大吼。
“令狐施主,澹台施主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并非是真心自甘堕落之人,还望令狐魔祖能够网开一面!”
“孩子,何谓网开一面?”
季常侍的言语并不算尊重,可令狐睛明却没有一丝一毫气恼。
他面目和善地反问一嘴,相比之下倒显得季常侍涵养不足了。
“孩子,你我都是佛修出身,你沾染鬼气我创立魔道,说到底都有同根同源的缘分。为何你能容忍鬼气浸身,就不能容下泱泱魔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邪魔外道害人不浅,若不是纯粹佛修会招致天谴,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鬼修!”
季常侍的嗓音极度发颤,可一字一句中蕴透的坚毅佛心却不容置疑。这也和他强大的佛家修为有关,若是换做旁人面对令狐睛明,早已像澹台夭夭那般瘫软成泥无法言语,更遑论像眼下这般不落下风。
“又是这些狗屁道理,从你说出自甘堕落之际,就已然让你的佛道修行蒙尘藏垢。”
令狐睛明还像以前那般和善微笑,没有因季常侍的言辞恼怒半分。
“这世上若无法登临修行之巅,便无法真正做到大彻大悟。反之若无法做到真正的大彻大悟,也终将无法登临大道尽头。今日随你怎么说你都对,贫僧不和愚者争辩。”
令狐睛明说完不再看向季常侍,却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他。
“佛宗就是有你这种冥顽不化的殉道者,才会招致现如今的苦难恶果。今日看在旧水道友的面子上我不动你。”
言罢,令狐睛明伸出剩下四根手指,摊开成掌朝向澹台夭夭。
“孩子,你可愿随贫僧走,贫僧带你入我魔门,今后斩尽天下负心薄幸之人,斩尽天下炎凉苦寒之事,你可愿意?”
这句话满溢魔音绕梁,澹台夭夭听得神志恍惚,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坚定不移。
“我......我愿追随魔祖,自今日起弃道成魔!”
澹台夭夭脸上升起一股紫黑魔气,在她过度紧张的喉管处缓释化开,令她能够稍稍顺畅地说出话来。
自从令狐睛明出现以后,澹台夭夭当真像着魔一般表情复杂,她缓缓起身探出素白纤手,下一刻轻轻搭在更加苍白无血的和尚掌心头。
黑云幻化,消散无痕。
刹那间澹台夭夭和令狐睛明一同消失不见,连带着她脚下那支木舟、还有遮蔽天地的透明巨墙一同消失无踪。
被巨墙阻挡的风尘早已积蓄良多,此刻宛若百万大军一般呼啸朝前猛扑,掀起一方蔓延整片东海的滔天巨浪咆哮嘶鸣,也将季常侍和小榕浑身上下打得湿漉漉,令他们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稍稍止住。
虚弱。
无力。
这对师徒强撑着漂浮在瀚海之上,互相对视眼神中充满惶恐。
“师父......澹台施主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堂堂一代老祖会亲自前来度她入魔门?”
“跟她没什么关系,是她和一个人有关系,魔祖很明显想彻底收服那个人归顺魔门,因此将澹台施主收归门下,可以手握一方得天独厚的把柄。”
季常侍很明显读出来一些隐情,眼神死死盯着二人消失处牙关紧咬。
“那个人......是何人?”
不知为何,提到此处的小榕心中微微一痛,这感觉自她修佛以来许久都不曾有了。
“魔宗之子,一个......于你于我都无甚关联的旧人罢了。”
季常侍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