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比冬日暖阁窗棂上挂坠的水汽还零零散散,但就是这么一层毫不起眼的雾水,竟再次将澹台椿这爆碎源炉的最后一击彻底挡下。
密不透风!
澹台椿的猛烈攻势根本透不过水雾,秦牧雨望着眼前的雾气昭昭,好似在观摩一块厚重的雾气墙体。
墙体内貌似有一大片火焰在燃烧,被水滴反射形成一片龟裂纵横的迷离色彩,好似被撞碎的冰层一般层层叠叠,最终在一片消融声中彻底崩塌!
而那些看起来声势浩大的烈焰,也随着水雾崩塌而趋于弥散,只剩下澹台椿此刻并指如刀的身影,好似一截枯木般僵直在秦牧雨眼前。
而澹台椿的索命手指,此刻长长的琥珀指甲正指在秦牧雨的眉心正中央,距离秦牧雨的眉心皮肤仅仅只有一寸。
咫尺之间,宛若鸿沟天鉴!
“啪,啪,啪!”
秦牧雨缓缓张开双手鼓起掌来,鼓完掌后朝澹台椿歪头笑了笑。
“南靖道宗掌座果然称得上一代宗师,悍不畏死誓死护国可歌可泣,只不过你还是功亏一篑大功未成,你的南靖也将随你的身躯一般散乱如风!”
秦牧雨言罢打了个哈欠。
“啪嗒!”
“啪嗒!”
面前的澹台椿眼神深邃复杂,各种不甘情绪纠缠在一起,令每一个有心之人观之隐隐作痛,却无法从她的神情中读到一丝一毫的悔意。
她不后悔。
而方才那两声啪嗒作响,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两坨血肉。
由于她强行从三丈雨幕中突破而出,那些凝固在空间中的雨滴全都穿透了她的身子,只不过因速度太快身躯还未有所反应,此刻伴随着她最后一击落败,失去真气凝合的肉身彻底撑不住了。
“啪嗒!”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一众大军好在是瞧不清面前的黑暗,不过张沥宗和秦牧雨却完全能见证这极度血腥的残忍一幕。
澹台椿的身子,简直比任何凌迟极刑还要残忍不堪,用任何语言描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无数血肉、无数器官、无数骨骼、无数曾经那么美好的一切......全都随着一滴滴雨水锋刃的切割划过,彻底沦为一坨坨冒着热气的凝腥腌臜!
但是,澹台椿自始至终都没有悔。
短短几次呼吸时辰,已经不见澹台椿的身影,只剩下地上一大滩瞧不出样子的血肉残羹。
造成这一切的秦牧雨也不禁绕道而行,虽说这是他看家功法造成的杰作,可他还是难以去直面自己亲手弄出的血腥罪恶。
从秦牧雨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他的内心亦满是纠结,也并未去享受这种残酷胜利的爽快,当然他也和澹台椿一般没有丝毫悔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依旧感到心安理得。
“人真是异常复杂的动物。”
秦牧雨回身朝张沥宗微微一笑,他并不俊美的宽厚嘴唇笑起来有些难看,将受到惊吓的张沥宗吓得更加紧绷。
这就是张沥宗万万不敢随意顶撞秦牧雨的缘由,也是秦牧雨之所以闭关多年,江湖上依旧不敢说张北鱼是青年第一剑的缘由!
城墙前方那片凝固的雨幕已经没有意义,此刻再次由凝固化为动态,纷纷洒落在地上汇成一滩清明。
一时之间,一滩污浊和一滩清明遥相对望。
好似道宗太极图上的两个斑点,也好似一对审视战场的诡异眼瞳。
秦牧雨缓缓来到城墙前抬头仰望。
赵婧司此刻已经哭得彻底昏厥,陆潜虽说也有万分悲痛,可此时却意志坚定没有倒下,而是将赵婧司在城墙上安顿好后,拔剑屹立于城头,朝秦牧雨怒目而视毫无退却!
“是条汉子。”
秦牧雨在下方赞叹了一嘴,随即又补了一句。
“傻汉子。”
“那也总好过你这只禽兽!”
陆潜朝下方破口大骂,此刻的他完全充斥在师尊被杀的无限悲痛之中,早已将一切怯懦情绪抛诸脑后。
陆潜怎么也想不到,被道宗八大掌座捧在手心宠了数百年的第一名花,竟就这般在如此绝境下,以这种毫无声息的方式快速凋零。
“小兄弟,你我立场不同,谈不上禽兽与否,我若是现在摆着脑袋让你砍,估计你对我下的手,不会比我杀你师父好多少。”
秦牧雨言罢,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两滩。
“你自己瞧瞧,这污浊不堪和清水潺潺,若是寻常世人瞧见了,到底哪个才是善,哪个又是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