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再交流,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古怪,一直延续到此时。这会已经快到凌晨,小区楼下空落落的,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立着,淡白的光线冷清得瘆人。
“今天谢谢你。”
程杳伸手开了车门,刚踏出一只脚,陈觅言忽然握住她的手肘。
程杳回头,陈觅言正看着她,两人目光撞在一块。
“师姐,”陈觅的眉心拧着,沉默了一下才说出话,“明天早上有人送你吗?”
程杳轻轻一怔,就听陈觅言说道:“如果没有,我来接你。”
程杳惊讶地看了他一会,一时无言。
她的沉默却让陈觅言误会了。他松开捏在她肘部的手,低头解释:“……刚好顺路。”
程杳摇摇头。
“我只是伤了手,不是残了。”所以一个人行动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至于惨到无法自理的地步。
“不是因为……”陈觅言蹙眉,欲言又止,落在程杳身上的目光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担忧。
程杳忽然就明白了。
不是因为手伤,而是因为今晚他目睹的事。
现在再想晚上发生的事,程杳的心情平静许多。
陈觅言默了几秒,说:“对不起,我无意刺探什么,只是……有点担心。”
程杳心腔里微微一烫。
过了一会儿,她轻吸一口气,把伸到车外的一条腿挪回来,关上车门。
“陈觅言,”她淡声唤他,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不大能听出来的温柔,“他们伤不了我,不需要担心,我不怕他们。”
“你的手伤了。”陈觅言指出与她言辞相悖的事实。
程杳哂然。“那是我自己伤的,意外。”她扯着嘴角说,“动作太快没收住,但对方更惨。”
“对方是谁?他们要做什么?还会不会再找你?”陈觅言看不下去她这样不在意的态度,沉声问出关键性问题。
但程杳却只回答最后一个:“应该不会来了。”
她回避得如此明显,陈觅言怎会感觉不到?他正要再问,后头有人突然开车过来,停车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上走下来一个短发女人,一身黑色运动装,关车门的动作利落潇洒。
程杳隔着车窗看到那人,吓了一跳。
俞美樱怎么跑来了?
不及细想,她赶紧开门下车。
俞美樱原本没注意到这辆车里坐着程杳,所以看到程杳突然冒出来,她还愣了一下。但只有两秒而已。转瞬她就醒过神,大步踏过来,气势骇人。
“你怎么……”程杳一句话没问完,就被火气上头的俞美樱秒杀了。
“程杳,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俞美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在寂静的半夜格外具有爆炸力,程杳担心地看了一眼楼上,还好没有看到谁倒洗脚水下来。
跟在程杳身后的陈觅言也被这声音惊了一下。
“俞小姐……”陈觅言想解释一下情况,可是张了口才发现他根本不清楚情况是什么。
俞美樱难得没有瞟他这个满分帅哥,凌厉的目光只瞪着程杳,火气节节飙升:“我叫你注意点,不是叫你他妈拿刀跟人火拼!”俞美樱气得肝疼,吼得跟炸雷似的,“你是不是嫌你这辈子被毁得还不够彻底,想死呢还是后半辈子想在牢里过?!”
程杳沉默地听她吼。
陈觅言眼底有明显的震惊,完全插不上话。
俞美樱眼睛发红,深吸了口气,死盯着程杳:“程杳,你跟姐说句老实话,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程杳:“……”
“我手伤了。”她抬起绑着纱布的右手,摊给俞美樱看。
这一看,俞美樱神情大变,一把抓着她的手腕:“这谁干的,谁他妈干的?钟瀚那个孽种敢对你动手?活腻了吧,老娘现在就去弄死他!”
眼见着她撸袖子要走,程杳忙拉住她。
“没错,他不敢对我动手,这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不严重,流了两滴血而已。”
俞美樱:“……”
程杳这团软棉花,她总是捏不住。刚才钟云山那老混蛋在电话里骂她把程杳带坏了,其实还真是冤枉了她。事实上,她管着程杳五六年了,到现在也没管好,她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啊。
俞美樱直想揍程杳一顿,把她脑子里的坑揍平了最好。可是程杳这副瘦兮兮的样子,恐怕连她一拳都受不住。
“真服了你。”俞美樱咬咬牙,咽下满腹郁气。
程杳笑了一下,松开手:“挺晚了,在我这儿过夜吗?”
俞美樱白了她一眼,瞥着陈觅言,后者面色严肃,正目光深沉地看着程杳。
俞美樱扯唇嗤了一声,说:“我脑子没坑,你难得带男人回来,我傻了才坏你好事。”说着转身就走,临上车前回过头对程杳放话,“账我明天跟你算,另外我已经约了封医生,你不见也得见。”
程杳的确想说“不见”,可是俞美樱不给她机会,关上车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