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越不利,今儿死一个,明儿死一个,咱们就永远找不到证人了,除非是河堤倒塌,能让人看见里面的东西,有实打实的证据才行。”
可河堤怎么能塌,若是六皇子的目的是搬到李源道,只要让人将河堤给挖开一个口子就行了。河堤挖开,无定河河边的百姓,可全都要遭殃了。
无定河穿过怀庆府,是整个怀庆府的中心线,这样的一条河,若是发了洪水,整个怀庆府都要玩儿完了。
六皇子的本意是查到李源道贪污的证据,先将李源道给弄走,然后追回银两,趁着河堤没开口,赶紧先将河堤给加固了,以防发大水。
根据以前的规律,无定河可是每隔二十年有一次洪水的,现在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但是规律这种事情,也不是铁板钉钉的。
“那咱们怎么办?”江婧娴也跟着着急起来,林靖阳伸手揉揉她头发:“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就来硬的,总之,肯定会有办法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账本,兵不刃血的解决这个事情。”
皇上年老之后,越发的看重名声,若是没有证据,李源道贪污的事情很可能就这么按下去了,绝不会声张。但六皇子却是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他又不能和皇上对着干,只能让林靖阳静悄悄的来查案。
若是闹腾的太大,皇上对推荐林靖阳过来的六皇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最终的皇位继承者没定下来,六皇子那边,也是半点儿差池都不能有的。
林靖阳有时候就暴躁的很,这些人,非得娘们唧唧的暗地里来,要是他的话,先抓了石料厂和砖场的人,不信问不出来东西。
可事实是,林靖阳没有半点儿证据,要真将人给抓了,回头李源道就能参奏一本了。到时候别说是绊倒李源道了,林靖阳自己就先倒下去了。
“回头你找苏夫人套套话,也别强求,能问的出来自然好,问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李源道不傻,也是能猜出来,他是在调查他了,只不过碍于明面上的东西,两个人现在都不能开口。
二皇子那边看重的是怀庆府的兵,李源道这边又不能不拉拢林靖阳,这才一时之间,没人先撕破脸皮,可等到二皇子没耐心的时候,林靖阳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对了,咱们家的人,你再梳理梳理,但凡有疑点,哪怕是一点点儿来历不明,都立马将人送走。”林靖阳认真的说道,江婧娴点头,她可是惜命的很,万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时候就比较出来世家和新贵的区别了,世家的奴仆多是几代传下来的,从小就在主家长大,忠心程度不用说,人也多,随时能找到替换的。
可新贵,买回来的奴仆,不一定对主家有归属感,在更多的利益面前,指不定就要倒戈了,若是随便卖掉一个,替换的还真不一定能买得到。不是说买不到人或者买不起什么的,而是担心走了这一个,下一个还是个不忠心的。
不过,江婧娴也没什么怨言,家生子虽然够忠心,但忠的是那一个家族。新买来的奴仆就算是不忠心,也只有两个主子,别人的话就不用听了。
夫妻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天色不早了,就洗洗刷刷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林靖阳就出门办事儿去了。江婧娴则是带着唐妈妈和阿珠她们,开始清查自家的下人,不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有老家的,住的近的,就亲自带着人去原先的住处查问,街坊邻居都要问,先看人是不是能对的上,再问以前的事情看能不能对的上。
住得远的,就让孟江和张大力带人去问。反正,是不能留下什么疏漏的。
问完了,还要训话,让他们知道卖身契的威力。大部分签的都是死契,所谓死契,就是主家随便打骂发卖,生死不论。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要详细询问,不光是要将人和邻里间的印象里的人对上,还要往上查祖宗十八代,大半个月下来,江婧娴都没空去找苏夫人聚会了。
只是功夫没白费,江婧娴还真查出来两三个不对劲儿的人,她也没心情来玩儿什么审讯,反正不是李源道的人就是二皇子的人,或者就是别人的人,不管是谁的人,对自家来说,都是钉子,都是细作,所以,直接发卖就行了。
“夫人,门房老苏头说有要紧事儿要对夫人说,不愿意跟着牙婆走。”刚吩咐完,准备躺着歇口气儿,阿珠就一脸为难的过来了,江婧娴摇摇头:“不见,左右不过是一些辩解的话,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见了难免会心烦,还是不见了。”
阿珠却没立即出门,左右瞅瞅,凑到江婧娴耳边:“老苏头说,账本。”
江婧娴一惊,迅速起身:“你没听错?”
阿珠摇头,她现在是江婧娴的贴身大丫鬟,虽说,重要的事情,江婧娴也不会对她说,但偶尔说起账本两个字,她还是知道的,自家夫人要账本,老苏头说账本,那很可能就对上了,阿珠压低声音说道:“我说夫人不见他,然后他冲我做了唇形,我看出来是账本两个字。”
不管是不是,都得先将人留下。江婧娴急忙往门外走:“快,你先去,将牙婆留下来,人不能卖。”
阿珠跑得快,三两下就窜到江婧娴前面去了。等江婧娴到了前院,老苏头和他那小孙子正跪在地上,阿珠站在一边守着。
“你刚才让阿珠给我带了话?”绕着老苏头转了两圈,硬是没将这人和脑袋里人和一个人对上号,五六年前跟着李源道干的人,应该都是青壮年吧,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多吧?老苏头看着都快六十了,哪儿来的账本?
或者,是亲朋好友?
老苏头是江婧娴买来的门房,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和一个六岁的小孙子,据他自己所说,是家里儿媳难产过世了,儿子太过于伤心,身子慢慢不行了,最后哀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因为老的老,小的小,大家买人都是干活儿用的,他们爷孙儿俩也没人买,江婧娴当初让人去老头所说的家乡查了查,村子里确实是有一户人家,能和老苏头说的情况对的上。
那么点儿恻隐之心,她就将人带回来了,反正门房嘛,也不用干什么力气活儿,赏钱也不少,也能养活孙子了。
却没想到,这老头深藏不漏啊。之前打听的时候,她和林靖阳只是吩咐人去了,这会儿是将人一个个带回去,让邻里乡亲们见了,这个老苏头的问题就出来了,死活都不愿意回去。
不管是有苦衷还是怎么样,江婧娴都可不能将这门一个人留在自家的,所以才打算卖掉。
“是,夫人,事关重大,您看……”老苏头抬头看了看江婧娴,伸手揉了一把脸,将小孙子抱在怀里,略带哀求的看江婧娴:“老奴定会将老奴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将军和夫人的。”
江婧娴点点头,让阿珠拉了老苏头起身,又叫了一个士兵过来,放在衙门的士兵,都是林靖阳精挑细选的,绝对忠心的那种。一边吩咐人去叫林靖阳回来,一边吩咐人将老苏头先关在柴房,至于那小孩子,让阿珠先抱下去了。
这人老成这样了,也就这么一个小孙子,换句话说,也就这么一个软肋,不管是威胁还是保护,江婧娴都得先将人给安排好。
林靖阳回来的很快,因为这段时间都是在忙李源道的事情,操练士兵的事情他也没亲自上场,就穿着一身便服,进来就问道:“人呢?”
“在柴房关着呢,走,咱们先去问问,看他说的账本,和咱们说的账本,是不是同一个。”江婧娴忙说道,跟着人亦步亦趋的往柴房走。老苏头正靠着墙坐着,见他们进来,忙起身行礼:“老奴见过将军,见过夫人。”
林靖阳打量了他一眼,点头:“你有账本?”
老苏头点头:“是,老奴有,只是,账本不在身上。”
“是什么账本?”林靖阳又问道,老苏头顿了顿,抬头打量林靖阳,好一会儿才说道:“林将军想要什么账本?”
江婧娴在后面微微皱眉,林靖阳倒也不生气,凝神看了老苏头一会儿,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老苏头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就红了红:“老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总算是等到了!老天有眼啊,我总算是能为我儿报仇了!”
说完就忍不住嚎啕大哭,林靖阳也不阻止,就站门口看着。哭了大约有一刻钟,老苏头渐渐收了悲声,抽两下,又行礼:“老奴失态了,还请将军和夫人见谅。”
林靖阳摆摆手:“若是真有实情相告,出于无奈才卖身,等事情了结了,我会让人还你清白平民身份。”
老苏头又激动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真是谢谢将军,谢谢将军,遇上将军,真是三生有幸,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老奴必定肝脑涂地,为将军赴汤蹈火。”
林靖阳摆摆手:“你的账本只要有用,就足够了,先说说,账本是怎么回事儿?”
老苏头也没起身,就那么往后一坐,直接说了起来。
老苏头不姓苏,这个苏,原本姓周。他有个儿子,叫周海,是个账房先生。这名字一说出来,林靖阳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事情对上了,他追查的那个账房,也是叫周海。
“李源道那畜生,逼着我儿改了账本,我儿万般无奈,只好做了假账,但这事儿毕竟是丧良心的,我儿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安,就将真的账本给默写出来,藏了起来。但李源道不愿意放过我儿,河堤修好之后,京城来的官员都走了,李源道就给了我儿一笔银子,说是让我儿回去养老,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不要让别人找到,明面上是放了我儿一命,实际上,等我儿回家,他暗地里就派了人去灭口。”
周海原本是李源道的心腹,算起来,和李源道也算是同乡。等李源道当了官儿,就找了周海当账房先生,周海一家子都跟着李源道到怀庆府上任。